七月二十号的晨光裹着蝉鸣撞进窗棂时，李若雨正蹲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户口本枣红色封皮上烫金的“居民户口簿”字样。
封皮边缘被岁月磨出了细微的毛边，是她大学毕业时从家里迁户口过来时留下的痕迹，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本小本子会有一天，用来敲定另一段人生。
玄关柜上的电子钟跳成八点零三分，陆沉拎着黑色文件袋从书房走出来，文件袋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白色的身份证边角。他刚走近，就看见李若雨头顶翘起的一撮呆毛。
大概是刚才低头看户口本时蹭到了衣领，忍不住伸手替她按平，指腹蹭过柔软的发丝，带着点清晨的微凉。
“宝宝，别紧张，就走个流程。”他的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却又透着笃定，掌心轻轻覆在她攥着户口本的手背上，“填个表，盖个章，红本本就到手了。”
李若雨抬头，眼眶有点发潮。她低头盯着户口本内页“婚姻状况”那一栏的“未婚”，字体是打印的宋体，却像烫在心上一样：“能不紧张吗？昨天梦到工作人员坐在柜台后面，推了推眼镜问我‘为什么要结婚’，我站在那儿，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陆沉被她委屈的模样逗笑，伸手把户口本从她手里抽出来，仔细放进文件袋里，和身份证、结婚证照片叠在一起。他蹲下来，和她平视着，指尖捏了捏她的下巴：
“那今天醒了就答——因为想和你过一辈子，从晨光晒到玄关的早上，到月光漫进卧室的晚上，每天都想在一起。”
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布丁叼着两人的拖鞋往门口跑，毛茸茸的尾巴甩得像小螺旋桨，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知道今天有特别的事。
李若雨弯腰把它抱起来，布丁立刻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脸颊，她笑着拍了拍它的背：
“小家伙，今天去民政局可不许扑工作人员，听见没？上次带你去宠物医院，你扑得医生姐姐差点摔坏了温度计，这次可不能调皮。”
“它要是敢扑人，我就把你抱去楼梯间躲着，让它自己反省。”陆沉拎起文件袋，又伸手替李若雨理了理裙摆，“走，打车去民政局，避开早高峰，省得排队的时候你更紧张。”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时，李若雨还在反复确认文件袋里的东西。陆沉替她拉开车门，指尖轻轻勾住她的手腕，像是怕她跑掉似的。车窗外的梧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此起彼伏，把夏天的燥热衬得格外真切。
李若雨攥着结婚证照片的边角，照片有点软。昨天从照相馆取回来时，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指尖都快把相纸磨出印子了。照片里，两人站在海边的礁石上，陆沉穿着白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她送的细手链；她穿淡粉色连衣裙，裙摆被海风吹得轻轻扬起。摄影师举着相机说“看镜头”时，陆沉突然转头吻她的脸颊，她下意识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连带着布丁蹲在中间叼着的小雏菊，都显得格外鲜活。
“陆沉。”她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背，声音有点轻，“你说，工作人员会不会觉得我们这张照片太夸张了？别人的结婚照都是规规矩矩的，就我们，还带着狗，表情还这么乱。”
陆沉低头看她，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她的发梢，泛着淡淡的金光。他伸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她的耳垂：“不会。他们会觉得，这姑娘眼睛亮得像星星，笑起来比海边的太阳还暖；这小伙子看她的样子，像是要把人看进骨头里，一辈子都挪不开眼。”
李若雨的耳尖瞬间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研究文件袋上印着的“婚姻登记材料”字样。车窗外的法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重复陆沉刚才说的“一辈子”，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落进心里时，甜得发慌。
民政局大厅比想象中安静，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喧闹的热闹，只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导办台小姐姐身上的栀子花香混在一起，意外地让人安心。小姐姐看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站起来，递过两张表格：“两位填一下基本信息，姓名、身份证号、户籍地址这些，照片带了吗？”
“带了。”陆沉把照片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在海水里拍的，昨天拿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点水，有点皱。”
“没事没事。”小姐姐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笑着说，“只要人脸清楚就行，你们这张照片拍得真好看，比我们这儿的快照有灵气多了。”
李若雨坐在填表区的椅子上，握着钢笔的手有点抖。表格上的“婚姻状况”栏空着，她的笔尖悬在上面，迟迟落不下去。陆沉凑过来，温热的指腹覆在她的手背上，带着他一贯的温度，轻轻往下按了按：“填‘未婚’，马上就不是了。以后再填表格，这里就要写‘已婚’了，配偶那栏，要写我的名字。”
“知道啦。”李若雨低头笑，笔尖终于落下，工整地写下“未婚”两个字。墨水干得很快，像是在催促着什么，她抬头看向陆沉，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神里的温柔，比海边的阳光还要暖。
宣誓厅不大，两面鲜红的国旗挂在墙上，下面是一张铺着红布的桌子，放着印泥和宣誓词。工作人员穿着藏蓝色制服，声音温和又庄重：“陆沉、李若雨，今天你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以后，你们将共同承担婚姻的责任与义务，互敬互爱，互谅互让，无论贫穷与富有，健康与疾病，都将一生相伴，不离不弃……”
李若雨的心跳得飞快，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陆沉，发现他的手心也全是汗，手指紧紧攥着她的手。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确认。工作人员念完最后一句“你们愿意吗”，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我愿意。”
“现在，请交换结婚证。”工作人员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本本，递到他们面前，“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陆沉接过自己的那本结婚证，封面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在灯光下格外亮眼，刺得他眼睛有点发酸。他翻开内页，贴着两人的合影，照片里的海风吹得李若雨的裙角翻飞，她的笑容甜得像蜜。李若雨也翻开自己的结婚证，指尖轻轻摸过照片里陆沉的脸，突然就红了眼眶。
“若雨。”陆沉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结婚证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红本本传过来，“以后，你的名字和我写在一起了，在这本证上，在户口本上，在一辈子里。”
“嗯。”李若雨抬头，眼泪砸在红本本的封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陆沉，我好怕。”
“怕什么？”陆沉伸手替她擦眼泪，指腹蹭过她的脸颊，带着点心疼。
“怕以后我们会吵架，怕你会嫌我烦，怕我做不好一个妻子，怕……怕这一辈子太长，我们走不完。”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孩。
“傻姑娘。”陆沉低头吻她的额头，又吻她的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吵架了我们就好好说，我永远不会嫌你烦，你不用做完美的妻子，做你自己就好。至于一辈子，你放心，我会牵着你的手，一天一天地走，直到我们都走不动了，还要躺在摇椅上，看布丁的后代围着我们转。”
大厅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照在他们手里的红本本上，把红色衬得格外鲜艳。布丁乖乖地趴在大厅角落的地毯上，尾巴尖偶尔扫过地面，像是在替他们高兴，又像是在守护着这份甜蜜。
“走，回家。”陆沉拎起两人的文件袋，把她的结婚证也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早上看你有点打喷嚏，回家给你煮红糖姜茶，驱驱寒。”
地铁上有点挤，陆沉把李若雨护在怀里，不让别人碰到她。李若雨靠在他的胸口，掏出手机，翻到朋友圈的界面，又抬头看他：“要不要发朋友圈告诉大家？”
“低调点好。”陆沉划着手机相册，里面存满了他和李若雨的照片，从第一次约会的奶茶店，到海边的婚纱照，再到刚才在民政局门口拍的牵手照，“就发张红本本的背影，配文‘从此，一屋两人’，简单点。”
“不好不好。”李若雨戳了戳他的胸口，撒娇似的，“要发我们牵手的照片，还要带上布丁，就是刚才在民政局门口，布丁叼着我们拖鞋歪头看镜头的那张，那个最可爱了。”
“行，听你的。”陆沉笑着点开那张照片——照片里，他和李若雨手牵着手，红本本放在两人的手中间，布丁叼着他们的拖鞋跟在后面，黑色的眼睛歪着头看镜头，模样憨态可掬。他想了想，配了一行字：“2026.7.20，和我的女孩，领了小红本。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是你，荣华是你。”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十秒，朋友圈就炸了。
王浩的评论秒回：“卧槽！老陆你终于领证了！我跟嘉怡赌你这个月肯定会求婚，结果你直接跳过求婚领了证！嘉怡说今晚必须涮火锅庆祝，地点我订，你们俩直接来！”
刘杰紧随其后：“沉沉，以后就是有证的人了，可不能再欺负若雨了！要是让我知道你惹她生气，我第一个找你算账！对了，啥时候办婚礼？我要当伴郎！”
林子涵的评论带着点俏皮：“雨雨，恭喜呀！我家宝宝还在肚子里就有糖吃了，等他出生，一定要给你们当花童，到时候可别忘了给红包呀！”
陈凡的评论很实在：“阿沉，领证快乐！赵若怡说她昨天就寄了喜糖，让你们收到后给红本本压箱底，沾沾喜气，以后日子越过越甜。”
李若雨正笑着看评论，陆沉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妈”。他接起电话，陆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传过来：“沉沉，我的儿啊，妈就知道你俩有今天！晚上一定要带若雨回家，妈炖了你最爱吃的莲藕排骨汤，还买了若雨喜欢的草莓蛋糕，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李若雨凑在手机旁边，听见陆妈妈的声音，忍不住笑起来。陆沉揽住她的肩，语气里满是笑意：“妈，知道了，我们晚上肯定回去，您别忙太多，注意身体。”挂了电话，他低头看她：“看，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结婚了，以后你想跑都跑不掉了。”
在回家的小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暖融融的。怀里揣着那本象征着新生活开启的红本本，心里满是喜悦。这时，布丁撒着欢跑过来，它像是有灵性一般，似乎知道这红本本是重要物件，围着我不停地打转，趁我不注意，一下子叼住，摇头晃脑地要玩起来。
陆沉把一本结婚证递给他，它立刻叼着跑在前面，尾巴甩得更欢了。李若雨追在后面喊：“布丁！那是红本本，别咬坏了！咬坏了还要去补，多麻烦啊！”
“没事。”陆沉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一人一狗的身影，笑容温柔，“咬坏了再补，反正……”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笃定，“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能补好多好多红本本，每一本上，都写着我们的名字。”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时，布丁立刻叼着红本本跑到沙发边，把它放在李若雨常坐的位置上，然后扑向沙发上的毛绒玩具，开始撒欢。李若雨把红本本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柜上，和她的首饰盒摆在一起，像是在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陆沉端着红糖姜茶从厨房走出来，杯子里冒着热气，甜香弥漫在卧室里。他把杯子递到李若雨面前：“趁热喝，喝完身上就暖和了。”
灯光在客厅里洒下一片温柔的暖黄，陆沉手里端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不喝了。”李若雨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过去，她的每一步都像是带着满心的眷恋。
走到陆沉身后，她伸出双臂，从背后轻轻地环抱住他的腰，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她将脸轻轻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热，声音软软糯糯的。
“就想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好。”陆沉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那我们就抱着，抱着我的合法妻子，抱到天荒地老，抱一辈子。”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床头柜的红本本上，烫金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也洒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手指紧紧扣着，像是要扣住这一辈子的时光。
“陆沉。”李若雨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满足。
“嗯？以后怎样？”陆沉低头看她，眼神里的温柔，能把人融化。
“以后，每天都要像今天这样，有你，有布丁，有红糖姜茶，有月光，有一辈子。”
“好。”陆沉吻她的发顶，吻她的眉眼，声音轻得像月光，却又重得像承诺，“每天都要这样，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刚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