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窗户时，陆沉正蜷在沙发里啃李若雨烤的司康。
她端着青瓷杯过来，杯沿腾起的茉莉香混着司康的黄油味，在暖黄的晨光里织成张毛茸茸的网：
“妈电话。”
他手一抖，司康碎屑掉在睡裤上。
李若雨弯腰替他捡，发梢扫过他小腿：
“骗你的。”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备注“老妈”的号码跳出来。
陆沉接起时，背景音里混着老家的蝉鸣。
看来是早起的广场舞音响还没关。
“小沉啊。”
老妈的大嗓门穿透电流。
“你表舅家那小子陆文找我，说他听你高中同学说你‘恋爱经验丰富’。
非让我把你电话给他。
你说现在小孩咋都这样？”
陆沉捏了捏鼻梁：
“妈，我哪有什么恋爱经验……”
“人家姑娘在咖啡厅哭呢，说那小子木头似的不会追人。”
老妈压低声音。
“你表舅非说你是‘文化人’，会写小说懂浪漫，我寻思……要不你抽空跟人家聊聊？”
李若雨端着咖啡杯凑过来，杯壁的温度透过她指尖传过来。
她扫了眼来电显示，轻笑：
“阿姨真会给我家陆老师揽活。”
陆沉瞥见她眼底的促狭，耳尖发烫：
“妈，我和若雨约了今天去图书馆……”
“约什么图书馆！”
老妈拔高声音。
“年轻人多见见世面怎么了？那小子叫陆文，跟你一个姓，算半个自家人，你就当帮衬下。中午十二点，梦幻餐厅，说是你俩小时候常去的‘秘密基地’？”
陆沉愣住：
“梦幻餐厅？那不是咱们初中逃课去买冰淇淋的地方？”
“对对对！
就是那个有旋转木马和大水晶灯的！”
老妈声音里带了笑。
“那小子说要把人家姑娘约那儿，说‘有纪念意义’。你记得那地儿吧？别让小文丢面子。”
电话挂断时，李若雨正用指节敲着咖啡杯：
“梦幻餐厅？”
她歪头。
“我记得你说过，那里的酸梅汤是用桂花酿的？”
陆沉点头：
“初中时我攒了一个月早饭钱，请你喝那里的酸梅汤。你喝了两杯，说‘比家里的红豆汤还甜’。”
李若雨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那今天……”
“我跟表弟说清楚，恋爱的事得自己悟。”
陆沉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不过……”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
“你要是想去，我带你去。”
“我才不去当电灯泡。”
李若雨捧住他脸，眼睛亮晶晶的。
“你去吧，顺便替我尝尝酸梅汤有没有变味。”
她顿了顿，指尖戳了戳他胸口。
“但下午三点前必须回家。”
陆沉笑着应下，低头时鼻尖蹭到她耳垂：
“知道啦，教授大人。”
梦幻餐厅的旋转木马还在转，镀铬的装饰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陆沉站在门口，看着玻璃幕墙里映出的自己。
白衬衫扎进卡其裤，腕间系着李若雨编的红绳。
“陆哥！”
陆文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来，白t恤下摆沾着奶油，手里还举着半根融化的冰淇淋。
他比陆沉矮半个头，眼睛圆溜溜的，像极了小时候偷喝可乐被抓包的模样：
“可算等到你了！”
陆沉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巧克力酱：
“不是说约在咖啡厅？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姑娘说……说喜欢有仪式感的地方。”
陆文挠了挠后脑勺，耳尖通红。
“我查了，这儿是你俩以前常来的，她肯定觉得……觉得你有心。”
陆沉挑眉：
“你对她了解多少？”
“李涵，中文系的，比我小一届。”
陆文掰着手指头数。
“爱读张爱玲，朋友圈天天发诗，上周在图书馆帮我捡过笔记本。
她捡的时候，头发扫过我手背，痒得我心跳漏了一拍。”
陆沉失笑：
“所以你就想追她？”
“那当然！”
陆文突然挺直腰板。
“我观察她半个月了，她每天早上七点去操场跑步，书包上挂着个蓝布包；下午三点准会在二教走廊喂流浪猫，那只三花叫‘阿橘’；昨天她在奶茶店说‘三分糖太甜，七分糖刚好’……”
他掏出个小本子，封皮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
“我都记着呢！”
陆沉翻了两页，被“9月25日，李涵穿米白毛衣，袖口有绒球”这种细节逗笑：
“你这是写观察日记还是搞科研？”
“陆哥你不懂！”
陆文急得跺脚。
“追女生就得用心！我……”
他突然压低声音。
“我昨天给她写了首诗，夹在她常看的《半生缘》里了，你说她会不会……”
“会以为你偷她书。”
陆沉把本子还给他。
“文子，追人不是抄作业，得先让她看见你的真心。”
“可我……”
陆文咬了咬嘴唇。
“我紧张，一跟她说话就舌头打结。昨天在图书馆，我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结果说成‘你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她笑了一路。”
陆沉摸出手机，翻出和女朋友的聊天记录：
“你看，我和若雨刚在一起时，也这样。”
“后来我学聪明了。”
陆沉划到另一张，是李若雨趴在他桌上打盹，阳光把她的睫毛照成半透明的。
“我开始注意她的小习惯。”
“你就让我妈寄桂花？”
陆文接口。
“我听我妈说，你上周给她寄了十斤？”
陆沉耳尖发烫：
“那是她提了一嘴。”
这时，旋转木马的音乐换了首《小幸运》。
陆文突然拽他袖子：
“来了来了！她往这边走了！”
陆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穿米白毛衣的女生抱着本书，发尾沾着细碎的阳光，正站在餐厅门口张望。
正是李涵。
“陆哥，我……我去买杯酸梅汤。”
陆文把本子往他怀里一塞，跑了两步又回头。
“记住啊，帮我看看她喜不喜欢这首诗！”
李涵走近时，陆沉闻到了淡淡的茉莉香。
和她朋友圈发的自拍里一样。
她看见陆沉，眼睛弯成月牙：
“你就是陆文说的‘恋爱军师’？我是李涵。”
“陆沉。”
他伸手。
“幸会。”
李涵的手指很软，带着点凉意。
陆沉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串红绳，和他腕间的是同款。
应该是陆文买的。
“坐吧。”
陆沉引她到靠窗的位置，旋转木马的彩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
“要喝点什么？”
“酸梅汤，三分糖。”
她翻开桌上的《半生缘》。
“谢谢陆文说这里有你俩的回忆，我小时候也常来。”
陆沉叫来服务员，又把自己的酸梅汤推过去：
“我请的。”
李涵愣了愣，低头抿了口：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桂花味很浓。”
“我妈寄的干桂花。”
陆沉说。
“她说‘老牌子不能断’。”
李涵翻书的手顿了顿：
“陆文说你写小说？”
“嗯，写点校园故事。”
陆沉想起昨晚和李若雨视频时，她窝在沙发里打哈欠，说“你写的那个学长太甜了，不像真的”。
“最近在写一对情侣，男生总忘记带伞，女生就每天在他课桌里塞把折叠伞。”
“好浪漫。”
李涵的眼睛亮起来。
“那后来呢？”
“后来女生生病住院，男生在医院走廊守了三天三夜。”
陆沉笑了笑。
“其实故事还没写完，但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她。”
李涵低头搅着酸梅汤，发梢扫过杯沿：
“陆文昨天给我写了诗，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直这样？”
“其实……”
李涵突然抬头。
“我挺喜欢他直率的。”
她指尖点了点桌上的诗稿。
“虽然有点肉麻，但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
陆沉一怔：
“那……”
“不过。”
李涵歪头。
“他说想约我去看展，可我下周要交论文初稿，可能没时间。”
“我可以帮你改论文。”
陆沉脱口而出。
“我对文献检索熟，能帮你找资料。”
李涵愣住：
“你……”
“就当……”
陆沉耳尖发烫。
“就当我替陆文谢谢你喜欢他。”
陆文在旋转木马旁等得心急，远远看见陆沉和李涵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立刻迎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她喜欢我的诗吗？”
“喜欢。”
陆沉把诗稿还给他。
“不过她下周要交论文，可能没时间看展。”
“论文？”
陆文眼睛一亮。
“我会帮她的！我上学期拿过优秀论文，我……”
“不用你帮。”
陆沉打断他。
“我帮。”
陆文张了张嘴，又闭上。
李涵站在旁边，手指绞着书角：
“陆沉说……他可以帮我改论文。”
“真的？”
陆文猛地转头。
“那我……那我帮你找资料！”
“不用。”
陆沉无奈。
“你只要……”
他看了眼李涵。
“陪她去图书馆查文献就行。”
李涵笑了：
“好啊，正好我需要个伴。”
陆文立刻掏出手机：
“我查下图书馆的开放时间！对了，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川菜馆……”
“我约了人。”
李涵打断他。
“不过下次吧。”
陆沉看着陆文瞬间垮下去的脸，憋着笑：
“文子，追人要慢慢来。”
“可我……”
“走，我请你喝酸梅汤。”
陆沉拽着他往餐厅走。
“顺便教你点真本事。”
李涵跟在后面，望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嘴角慢慢弯起来。
回到公寓时，李若雨正趴在沙发上打盹，阳光把她的发尾染成栗色。
陆沉轻手轻脚替她盖好毯子，却被她一把拽住手腕：
“几点了？”
“三点一刻。”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笑。
“没爽约吧？”
李若雨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摸他脸：
“酸梅汤好喝吗？”
“好喝。”
陆沉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和初中时的一样甜。”
李若雨坐起来，揪住他衣领：
“那李涵的事……”
“她论文我接了。”
陆沉坦白。
“陆文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我实在看不下去。”
“你倒是热心。”
李若雨戳他胸口。
“那酸梅汤呢？三分糖？”
“嗯。”
陆沉从冰箱里拿出两盒。
“还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
李若雨接过栗子，剥了一颗塞进他嘴里：
“甜吗？”
“甜。”
陆沉含着栗子，伸手揽住她。
“比你烤的司康还甜。”
“贫嘴。”
李若雨笑着捶他。
“下午陪我去超市吧？要买紫菜，上次你说要熬番茄鸡蛋面的。”
“好。”
陆沉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还买卤牛肉，多买点。”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吃？”
“因为……”
陆沉低头吻她鼻尖。
“我想和你一起做饭。”
阳光透过纱窗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
茶几上的栗子壳堆成小山，电视里放着老电影，台词声模糊成背景。
李若雨靠在他肩头，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忽然说：
“陆沉。”
“嗯？”
“下次陆文再找你，你得带上我。”
“为什么？”
“我想看看。”
她眨眨眼。
“传说中的‘恋爱军师’是怎么教人的。”
陆沉笑了，低头吻她发顶：
“好，不过……”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栗子。
“先把这些剥完，不然没栗子汤喝。”
李若雨哼了一声，却更用力地抱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