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台结界的余辉尚未散尽,金砖上残留的佛光如碎金流转,将曹瑾仁扭曲的脸照得明暗交错。
他被萧月落挑飞鞭柄的刹那,喉间挤出困兽般的低吼,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御座雕花扶手,指节泛白如骨。
魏忠贤早已瘫软在地,锦袍上沾满蛊虫黑水,裤脚竟湿了一片。
“废物!都给本公公死!”
曹瑾仁猛地踹开身边的缇骑,另一只手在袖中一扯,竟又拽出条一模一样的腐骨鞭。
鎏金鞭身缠着七节乌沉沉的毒骨,每节骨缝都渗出青黑色黏液,落地时竟将金砖蚀出细密的坑洼。
“当年清虚那老东西挡我路,今日你们这群反贼也敢放肆!”
慕容雪刚被夜琉璃喂下第二剂清毒散,肩臂的黑毒已退至肘弯,却仍阵阵发麻。
见曹瑾仁再度挥鞭,她脚尖点地旋身跃起,昊天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剑脊映着残剩的佛光,如淬了月华般流转清辉:
“道长临终前说,道家柔劲可克阴邪,今日我便用昊天剑典证此理!”
鞭梢带着腥风扫来,慕容雪足尖踏过翻倒的金炉,剑势陡然下沉。
“北辰守心!”
她低喝出声,剑身在半空划出半圆,恰好缠住鞭身七节毒骨的连接处。
金铁交鸣的脆响中,青黑色毒雾从鞭骨渗出,却被剑身上的佛光逼得寸寸消散。
曹瑾仁眼中闪过狠戾,手腕急旋,腐骨鞭突然如蛇般缠上剑身,毒骨上的黏液顺着剑脊往下淌。
“这腐骨鞭浸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尸蛊水,沾肉即烂!”
他狞笑着猛拽鞭身,想将毒汁甩到慕容雪脸上。
“小心!”
苏月的惊呼刚落,萧月落已如红云掠至,流云软剑精准挑中曹瑾仁的手腕。
红衣翻飞间,她耳后未愈的伤口渗出血珠,却仍咬牙道:
“慕容姐姐,攻他鞭柄机关!”
慕容雪眸光一凝,忆起羲和谷主曾说昊天剑典 “刚柔相济,破邪如炬”。
她猛地沉腕收力,剑身上突然迸发银光,竟顺着鞭身反缠上去。
“昊天破晓!”
剑势陡然转厉,如晨光穿雾般刺向鞭柄鎏金装饰。
那正是机关所在。
曹瑾仁察觉不对,慌忙松鞭后退,却还是慢了半拍。
剑光闪过的瞬间,七节毒骨突然崩裂,青黑色毒液溅得满地都是,金砖嘶嘶作响冒起白烟。
没了毒骨的鞭身软塌塌落在地,竟露出内里缠绕的细铁链。
“我的腐骨鞭!”
曹瑾仁目眦欲裂,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青铜小鼎,掀开鼎盖的刹那,数十只指甲盖大的蛊虫嗡嗡飞出。
“摩罗教圣主赐我的噬心蛊,今日让你们陪葬!”
“菩提念珠,护!”
般若虚弱的声音从柱后传来。
他虽仍靠在盘龙柱上,掌心念珠却再度亮起红光,结成半透明的光罩将众人护住。
蛊虫撞在光罩上,瞬间化为焦黑粉末。
“曹瑾仁,你以蛊害人,早已天怒人怨。”
苏月趁机将一枚月华草炼制的凝气丹塞进般若口中,又从药囊里掏出玉瓶,倒出淡黄色药粉撒在光罩边缘:
“这是驱虫散,能挡一时。”
她指尖掠过般若腕脉,眉头微蹙。
“大师内力消耗过巨,需尽快调息。”
沈富贵抱着账册缩在光罩角落,突然想起怀中暖炉,忙掀开炉盖将驱蛊香灰撒向地面:
“我爹说这香灰能克蛊卵!”
檀香混着药香散开,果然让漏网的几只蛊虫纷纷逃窜。
他见张灵韵正忙着画符,又递过一小罐朱砂。
“仙姑,这个给你添色!”
张灵韵脸颊微红,接过朱砂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慌忙缩回:
“多谢沈公子。”
她笔尖蘸足朱砂,在黄符上飞快画就 “镇蛊符”,抬手贴在太子藏身的柱上,符纸立刻泛起金光。
林星回始终手持三清戟护在太子身前,见曹瑾仁状若疯魔,突然开口:
“曹瑾仁,你私通南蛮的密信、篡改的军饷账目都在此,玄甲军旧部也已作证,你还想狡辩?”
他刻意加重语气,目光扫过殿内倒戈的教众。
“这些人皆是被你用控心蛊胁迫,你真以为有人会为你卖命?”
曹瑾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倒戈的教众正与菩提禅院的僧众一起清理残余缇骑,昔日亲信竟无一人上前相助。
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如枭:
“卖命?这世上唯有权力最可靠!”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起身边一名小太监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摸出袖中短刀抵住太监脖颈。
“谁敢过来?本公公杀了他!”
那小太监吓得浑身发抖,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淌:
“曹公公饶命!小的一直对你忠心耿耿啊!”
叶凌霄握着星河长明剑的手骤然收紧,黄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他眼前闪过家人被缇骑追杀的画面,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只要一剑就能穿透曹瑾仁的胸膛,多年的血海深仇便能得报。
可当他看到小太监惊恐的眼神,又想起林星回曾说 “复仇需守道义,不可伤及无辜”,剑刃竟在半空顿住。
“凌霄!”
林星回察觉到他的异样,及时开口。
“他是故意激怒你,不可中计!”
曹瑾仁见状笑得更得意:
“黄口小儿,当年你爹叶将军就是个软骨头,不敢跟本公公作对才落得满门抄斩!你也一样......”
“住口!”
叶凌霄怒喝着上前半步,剑上荧光暴涨,却终究没有刺出。
他猛地转身,将两名吓傻的宫人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星回说得对,我不能因复仇伤及无辜。”
这一幕恰好落入般若眼中,老和尚虚弱地笑了笑,念珠的红光又亮了几分。
就在此时,慕容雪突然动了。
她趁曹瑾仁注意力全在叶凌霄身上,足尖点地掠过三张金椅,昊天剑如一道流光直奔他持鞭的右臂。
“清虚道长说,武道之人当守本心,你这种邪魔外道,不配谈权力!”
曹瑾仁察觉风声时已来不及躲闪,只能慌忙侧身,却仍被剑光扫中手臂。
“啊 ——”
凄厉的惨叫响彻金殿,他的右臂竟被生生斩下半截,鲜血喷溅在御座的明黄色锦缎上,刺目惊心。
断落的手臂还握着那半截腐骨鞭,手指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夜琉璃身形如影而至,忠字匕首抵住曹瑾仁的咽喉,黑绸蒙面下的眼神冷冽如冰:
“我爹当年拒杀林将军,被你诬陷通敌,今日我替他讨还公道。”
她手腕微沉,匕首已刺入半寸,渗出的鲜血顺着匕首纹路流淌,竟将 “忠” 字染得鲜红。
“别杀他!”
林星回快步上前,按住夜琉璃的手腕。
“他需当众受审,让天下人知道林家冤案真相。”
他看向瘫倒在地的曹瑾仁,目光复杂。
“十五年前你构陷林家,今日断臂受擒是你应得的报应,但公道需由律法来定。”
萧月落走到叶凌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做得对,道长若在,定会为你骄傲。”
她见叶凌霄仍紧握着剑,剑刃上沾着蛊虫的焦粉,又补充道。
“复仇不是终点,守护该守护的人才是。”
叶凌霄缓缓松开剑柄,指尖的力道渐渐消散。
他看向被护在身后的宫人,又望向殿外初升的朝阳,晨光透过殿门洒在他身上,黄衫上的血污竟似淡了几分。
“我知道了。”
他声音平静下来。
“玄甲军的职责是守护百姓,不是宣泄私仇。”
苏月正忙着为慕容雪处理肩伤,见她伤口不再发黑,松了口气:
“清毒散起效了,回去再用月华草熬药敷上,几日便能痊愈。”
她递过一小罐药膏。
“这是药王谷的金疮药,止血很快。”
慕容雪接过药膏,指尖触到瓷罐的温热,心中一暖:
“多谢苏月妹妹。”
她看向曹瑾仁被擒的身影,又望向殿外的曙光,昊天剑上的佛光渐渐敛去。
“道长的仇报了,接下来该为林家昭雪了。”
沈富贵抱着账册凑过来,脸上满是兴奋:
“少将军,这些证据足够定他死罪了!万宝行还藏着他强征商税的账本,我这就让人取来!”
他见张灵韵画完最后一道符,又递过一块桂花糕。
“仙姑,刚才谢谢你护着账册,这是我藏的点心,甜而不腻。”
张灵韵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甜香在口中散开,脸颊泛起红晕:
“沈公子客气了,这是我该做的。”
般若靠在柱上,念珠的红光已淡去许多,但眼神却愈发清明。
他看着并肩而立的九人,又望向殿外渐渐亮起的天色,低声诵道:
“南无阿弥陀佛,正义虽迟,终会昭彰。”
曹瑾仁的哀嚎声渐渐弱去,被玄甲军士兵拖下去时,他仍不甘心地嘶吼着,却再也无人理会。
殿内的佛光与晨光交织,照得满地狼藉都似有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