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凛冽,卷起地上的枯叶,在山谷中打着旋儿。那蒙面女子一声饱含恨意的娇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山谷的寂静。她身后,七名同样黑巾蒙面、手持各式奇门兵刃的汉子一字排开,眼神凶戾,杀气腾腾地将袁承志与黄真围在当中。
袁承志目光如电,紧紧锁定那为首的女子。虽然黑纱覆面,但那窈窕的身形,狠戾的眼神,以及方才那声充满怨毒的叱喝,都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血债血偿?”袁承志眉头紧锁,沉声道,“袁某自问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不知与阁下有何血海深仇,竟要牵连我师门,伤我恩师?!”
“无愧于心?哈哈哈哈哈……”那女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凄厉而怨毒的长笑,“袁承志!你装什么糊涂!你杀我兄长,毁我家族,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便要用你的血,祭奠我兄在天之灵!”
兄长?家族?袁承志心中念头飞转。他下山以来,所杀之人,皆是奸邪恶徒,或是搏命相斗中不得已而为之,何曾刻意灭人满门?
“阁下究竟是谁?令兄又是何人?还请明示!莫要做了他人棋子,枉送性命!”袁承志试图问清缘由。
“到地府去问阎王爷吧!”那女子显然恨极,不愿多言,厉声喝道,“布阵!杀!”
她一声令下,那七名蒙面汉子立刻身形闪动,步伐诡异,瞬间结成一个奇特的阵势,将袁承志与黄真围在核心。这七人气息相连,攻守一体,显然训练有素,绝非寻常江湖匪类。
“奶奶的,管你什么仇什么怨,敢伤教主,就是老子不共戴天的仇人!看掌!”黄真早已按捺不住怒火,见对方动手,更不答话,怒吼一声,混元掌力磅礴而出,如同狂涛怒卷,直取正面两名蒙面汉子!
那两名汉子见掌力凶猛,不敢硬接,身形一晃,借助阵势变化,竟巧妙地将黄真的掌力引偏数分,同时左右两侧各有两人持刀挺剑,疾攻黄真肋下与后背!配合默契,狠辣异常!
“咦?有点门道!”黄真一惊,连忙回掌自保。他武功虽高,但这七人阵法诡异,一时间竟被缠住,难以迅速破阵。
与此同时,那蒙面女子身形如鬼魅般飘忽而至,手中一对长约尺半、形如新月、边缘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奇门兵器“鸳鸯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取袁承志咽喉与心口!招式刁钻狠毒,劲风凌厉,竟是一流高手!
袁承志不敢怠慢,金蛇剑倏然出鞘,碧光一闪,使出一招“金蛇狂舞”,剑光暴涨,如同无数碧色电蛇,迎向那对鸳鸯钺!
“叮叮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如同爆豆般响起!火星四溅!
两人以快打快,瞬间交换了十余招。那女子武功路数极为怪异,鸳鸯钺时而在手如同毒牙撕咬,时而脱手飞旋如同索命轮盘,招式狠辣凌厉,更兼身法诡异,飘忽不定,每一招都蕴含着刻骨的恨意,直欲将袁承志立毙于钺下!
袁承志初时心存疑惑,未尽全力,只想弄清对方身份,因此多以守势为主,金蛇剑法虽妙,却也只施展了七分威力。然而这女子攻势如潮,毫不留情,加之那七名汉子结阵围攻黄真,情势紧迫,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又斗了数十招,袁承志渐渐察觉,这女子的武功,似乎带了些许西域旁门的影子,但又融入了中原武学的狠辣,尤其是那鸳鸯钺的运使手法,让他隐隐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早已死在他剑下的人!
“你的武功……是‘青海一枭’桑结的路子?!”袁承志一剑荡开飞旋而来的鸳鸯钺,厉声喝问!
那女子身形猛地一滞,眼中怨毒之色更浓,嘶声道:“你终于想起来了!不错!我便是桑结的妹妹,桑小娥!你杀我兄长,此仇不共戴天!”
青海一枭桑结!袁承志顿时想起来了!那是他初下华山时,在江南遭遇的一个武功高强、行事狠辣的采花淫贼,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最终被他追上,激斗数十回合后,以金蛇剑法将其诛杀!没想到,此人竟然还有个妹妹,而且武功似乎更在其兄之上!
“桑结作恶多端,采花害命,死有余辜!”袁承志心中了然,语气转冷,“我杀他,是替天行道!你身为他的妹妹,不思其过,反而纠集党羽,伤我恩师,袭我山门,简直是是非不分,冥顽不灵!”
“住口!”桑小娥状若疯狂,厉声打断,“我兄长纵有千般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杀他!你毁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便要毁了你的一切!你的师门,你的朋友,所有你在意的人,我都要一个个杀光!让你也尝尝痛失至亲的滋味!”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偏执的疯狂与毁灭欲,显然对其兄长的感情已然扭曲。话音未落,她攻势更急,鸳鸯钺使得如同狂风暴雨,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
袁承志心中怒意升腾。他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但将此迁怒于无辜,甚至重伤待他如子的恩师,这已触碰了他的底线!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袁某剑下无情了!”
袁承志眼神一厉,体内混元功全力运转,金蛇剑法陡然变得凌厉无匹!剑光不再是以守为主,而是化守为攻,如同碧色雷霆,招招抢攻,直指桑小娥招式中的破绽!
他剑法本就高出桑小娥一筹,此刻含怒出手,威力更增!只见碧光缭绕,剑气纵横,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桑小娥虽恨意滔天,招式狠辣,但在袁承志这全力施为的精妙剑法之下,顿时相形见绌,只觉得对方剑势如同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又似毒蛇出洞,诡异难测,自己那双赖以成名的鸳鸯钺竟被完全压制,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噗!”
一声轻响!碧光闪过,桑小娥左肩衣衫被划破,一道血痕浮现!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小姐!”那七名结阵的汉子见主人受伤,阵势不由得一乱。
黄真窥得机会,岂会放过?他怒吼一声,双掌齐出,混元掌力如同山崩海啸,猛地拍向阵势运转稍滞的两人!
“砰!砰!”
那两名汉子如何挡得住黄真这含怒一击?顿时如同断线风筝般吐血倒飞出去,阵势瞬间告破!
剩余五名汉子大惊失色,还想重组阵势,但袁承志与黄真已然脱困,如同猛虎出闸,剑掌齐施,不过几个照面,便将这五人打得东倒西歪,非死即伤!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
桑小娥捂住肩头伤口,看着倒地不起的手下,又看向持剑逼近、面寒如霜的袁承志,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仍是疯狂的恨意。
“袁承志!你杀了我吧!否则,只要我桑小娥有一口气在,必与你不死不休!”她嘶声叫道。
袁承志剑尖遥指桑小娥,冷冷道:“我本欲取你性命,为我师父报仇。但念你为兄报仇,虽手段恶劣,其情可悯。今日废你武功,留你一命,望你好自为之!若再执迷不悟,休怪袁某剑下不容情!”
说罢,他身形一晃,金蛇剑如同电光石火,直刺桑小娥丹田气海!
桑小娥面露绝望,闭目待死。
然而,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三支乌黑短箭,如同毒蛇般自侧面林中射出,两支射向袁承志持剑的手腕,一支直取他太阳穴!角度刁钻,劲道凌厉!
还有人?!
袁承志反应极快,金蛇剑回旋,叮叮两声磕飞射向手腕的短箭,同时头一偏,那支射向太阳穴的短箭擦着他的鬓角飞过,带起几缕发丝!
就这么一阻,桑小娥已趁机向后急退!
“哪里走!”黄真大喝,便要上前阻拦。
林中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嘿嘿,袁承志,黄真,今日便到此为止!这笔账,日后自有清算之时!”
随着话音,又是数点寒星射出,并非攻向二人,而是射向地面!
“噗噗噗!”几团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黑烟猛地爆开,瞬间笼罩了桑小娥及其残余手下的身影!
“烟遁?”袁承志与黄真挥掌驱散烟雾,但眼前哪里还有桑小娥等人的踪影?只留下几具尸体和满地狼藉。
“妈的!让这妖女跑了!”黄真气得跺脚。
袁承志收剑入鞘,面色凝重。他走到那发射短箭和烟遁弹的地方,拾起一枚乌黑的短箭,箭簇呈现一种不祥的暗蓝色。
“这箭……和渡口发现的钢镖,如出一辙。”袁承志沉声道,“看来,桑小娥并非独自行动,她背后,还有人!”
而且,那最后林中传来的阴冷笑声,虽然刻意掩饰,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这复仇的迷雾之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阴影。
袁承志望向北方,目光更加坚定。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敌人,多少阴谋,他都必须要尽快找到师父和安小慧!
“大师兄,我们走!”
两人不再理会这片狼藉的战场,身形展开,再次向着北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