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兄妹一行人抵达皇后所居的行宫时,殿内早已布置妥当。
内厅一张偌大的圆桌,桌上琳琅满目,竟全是谢天歌平日里最爱的各色菜肴点心,香气四溢。
谢天歌一进门,就被这香味勾起了食欲,她甜腻腻地扑进皇后怀里,“姑姑!”
皇后语气里带着疼爱又有一丝无奈的提醒:“都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过了今日可就真是及笄之年了,要稳重些了。”
“知道啦知道啦,姑姑!”
那双手却习惯性地拽住了皇后的衣袖,轻轻摇晃着。
皇后拿她没法子,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
此时,谢绽英与谢云旗才上前一步,神色恭敬,依足礼数,向皇后行了标准的臣子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摆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快都坐下吧,就等你们了。”
她目光转向谢天歌,“天歌,是不是又睡到日上三竿,连早膳都没用?”
“吃过的,吃过的!”
几人随着皇后步入内厅,却见厅内并非只有皇后一人——三位皇子竟赫然在座。
谢云旗和谢绽英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今日这小家宴,怎会请了三位皇子?
皇后解释道:“天歌今日生辰,是大事。姑姑想着人多热闹些,便特意叫了三位殿下一同来庆贺庆贺。”
说着,她便亲自安排起座次,看似随意,却刻意将谢天歌的座位安排在了正对着三位皇子之位。
谢天歌欢快地应和:“姑姑说得对!吃饭人多才热闹嘛!”
谢绽英眼皮微抬,目光在姑姑和三位皇子之间不动声色地扫过,心中已然明了几分。
谢云旗接收到兄长递来的眼色,稍慢一拍,也恍然大悟,两人极有默契地选择了下首的位置安静落座。
皇后亲自夹了一筷长寿面放到谢天歌碗里,慈爱道:“来,天歌,先吃口寿面,讨个好意头,愿你往后平安顺遂,福寿绵长。”
谢天歌听话地夹起面条吸溜入口,吃得腮帮子鼓鼓。
待她吃完,皇后才高兴地举起筷子,对众人道:“好了,动筷吧!这些小菜都是按天歌口味准备的,你们也都尝尝,不必拘礼。”
席间,二皇子曲怀安最是活络,不时与谢天歌说些宫外的趣闻轶事,逗得她咯咯直笑,桌面气氛倒也轻松热闹。
大皇子曲长平的目光则时常落在对面那个吃得正香的少女身上,心中暗忖:似乎自从她开始穿回女装,整个人便愈发显得娇俏灵动,像一颗蒙尘的明珠被拭去了灰尘,总让他忍不住想去关注,去……惦记。
谢云旗看着自家妹妹,开口调侃:“天歌,慢点吃,瞧你这吃相!我看你最近真是圆润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变成一头小猪了!”
谢天歌漂亮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想也没想就怼了回去:“我是猪,那你是什么!”
谢云旗:“……”
他被噎得一时语塞,只能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惹得皇后和曲怀安都笑了起来。
连一直冷着脸的曲应策,那冰封的唇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弧度。
皇后见吃得差不多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本宫听闻,你们似乎都为天歌准备了生辰礼?本宫倒是好奇得很,都是些什么新奇宝贝?”
一听到“生辰礼”三个字,谢天歌那双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璀璨的、毫不掩饰的期盼光芒。
大皇子曲长平闻言,刚想开口应答,就听殿外一声通传清晰响起——
“陛下驾到——!”
声未落,皇帝已笑呵呵地自行走了进来,龙行虎步,心情甚佳的模样:“哈哈,朕不请自来了!皇后这儿如此热闹,朕也来沾沾天歌这丫头的福气,皇后莫怪朕扰了你们的家宴啊!”
满桌人连忙起身相迎。
皇后面上虽笑,眼里却没有半分欣喜可言,“陛下说哪里话,您能来,是天歌的福气,更是我们谢家的荣光。”
众人将皇帝迎至主位坐下。
“都坐都坐,继续吃,别因为朕来了就拘束。”皇帝目光扫过桌上气氛,笑问道,“朕刚才在门外仿佛听到你们在说生辰礼?正好,朕也好奇得很,你们几个,都给天歌丫头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快让朕也开开眼。”
皇帝发话,大皇子曲长平便率先站了起来。
他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锦盒,轻轻打开。只见盒内红丝绒衬底上,躺着一对打造得极其精巧的臂钏。臂钏以纯银为底,边缘镶嵌着细细的金丝勾勒出繁复的云纹,中间更是巧妙地嵌入了数颗晶莹剔透的宝石,流光溢彩,华美又不失雅致。
皇后仔细看了看,不禁出声夸赞道:“长平真是有心了。这臂钏上的纹样是蝶恋花?瞧这蝴蝶的翅膀,做得真是灵动。倒是和天歌今日发髻上的蝴蝶绒花相得益彰,很是搭配。”
皇帝也满意地点点头,笑问:“丫头,快看看,长平这礼,你喜欢吗?”
谢天歌非常正经的用力点头,“喜欢!谢谢大殿下!”
像这样繁琐复杂的首饰她库房里还有一堆。
“你喜欢便好!”曲长平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几分,显得愈发温润。
皇帝又看向二皇子曲怀安,笑道:“怀安,你呢?朕知道你素来主意多,准备的必定不凡。”
曲怀安潇洒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轴,示意身旁的内侍小心展开。
卷轴缓缓打开,红色的宣纸上面遒劲有力、工工整整书写的几个大字——“谢天歌,长命百岁!”
字迹饱满,用墨浓重,看得出是极用心写的。
皇后看着这卷轴,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失望,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皇帝却摸着胡须,颇为赞赏地问:“怀安,这是你自己写的?”
曲怀安拱手,十分郑重回答:“回父皇,是儿臣。写了好几日,才得了这么一幅还算满意的。”
皇帝闻言,连连点头夸赞:“好!好!金银玉器虽好,却不及这份亲手书写的心意和祝福来得珍贵!怀安这份礼,有诚意,有心思!很好!”
他又笑着问谢天歌:“天歌,这份礼,你可喜欢?”
谢天歌仔细看着那饱满的“长命百岁”四个字,认真地点评道:“二殿下这字写得真好!谢天歌,一定长命百岁,谢谢二殿下!”她的肯定真诚而朴实。
皇帝听了更是高兴,又忍不住当众夸了曲怀安几句。
曲怀安头一次在父皇这里得到如此直白且多的夸赞,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颇不习惯。
皇后适时地插话,打破了“父慈子孝”的氛围,“应策,你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曲应策身上。
曲应策沉默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眸子掠过对面正捧着臂钏、看着字卷,笑得一脸满足的谢天歌。
他声音是一贯的淡漠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回母后,父皇,儿臣近日府上公务繁多,一时疏忽忘记了。”
他顿了顿,又公式化地添上了一句:“改日……再给她补上。”
谢天歌知道三皇子一向不太喜欢自己,总是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就当众冷声责备。
她可没妄想还能收到他的礼,感觉收了都要折寿!
“生辰礼也不是非送不可的!三殿下今日能来,就算送过礼了!不用再特意补啦!”
她欢快地说完,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仿佛替对方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皇帝闻言,指着她对皇后道:“皇后你瞧瞧这丫头,这张小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笑罢,皇帝话锋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正事,神色稍正,说道:“对了,太后她老人家记挂着你的生辰,特意吩咐,让你午后务必去一趟黄国寺,她有生辰礼要亲手送你。”
谢天歌正夹起一块糯米糕,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啊?去黄国寺?那么远……姑姑,我下午还想……”
皇帝却不容她拒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太后懿旨,岂能儿戏?黄国寺哪里远,一来一回不过两个时辰而已。这可是太后的一片疼爱之心。”
他目光扫过席间众人,最后落在了曲应策身上,仿佛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安排:“就让应策送你过去。他今日没送你生辰礼,护送你去趟黄国寺,总不成问题吧?也算将功补过。”
被突然点名的曲应策缓缓站起身,他面无表情,拱手领命,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儿臣,遵旨。”
谢天歌一听,小脸彻底皱成了苦瓜,哀怨的目光立刻投向了下首的哥哥谢绽英。
谢绽英只得无奈地摇头,并没有其他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