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码头交易
咸腥的海风卷着碎雨，狠狠砸在青灰色的码头石阶上。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裹着暗绿的苔藓，像蛰伏在暗处的野兽，将浑浊的浪花咬得粉碎。苏念站在“海鸥号”货轮斑驳的铁梯下，黑色冲锋衣的领口被风掀起，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通讯器——那是半小时前，李队在巷口的面包车里亲手帮她调试好的，此刻正传来电流细微的滋滋声，混着远处货轮发动机的闷响，在耳边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她抬眼望向货轮甲板，暮色已经压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砸在船桅上。几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靠在生锈的护栏上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雨雾里明灭，像野兽窥视的眼睛。最靠近船舱入口的那个，个子很高，肩膀宽阔，即使背对着苏念，也能从他插在裤袋里的手的姿势认出——是“老鬼”。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李队压低的声音：“念，注意左侧集装箱后面，有三个暗哨，都带了家伙。我们的人已经摸到第三码头的仓库了，等你信号。”
苏念指尖攥了攥藏在袖管里的折叠刀，刀刃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让她混乱的心跳稍稍平复。她深吸一口气，将围巾又紧了紧，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朝着甲板上喊：“老鬼，东西我带来了，人呢？”
甲板上的抽烟声戛然而止。老鬼缓缓转过身，脸上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刀疤在昏暗里格外狰狞。他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两个手下立刻从船舱里拖出一个人来——那人穿着浅蓝色的文物保护制服，袖口别着“市文物局”的银色徽章，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上，正是三天前在博物馆失窃案中失踪的文物保护员林舟。
林舟的手腕被粗麻绳捆着，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他看到苏念时，眼睛猛地睁大，挣扎着想要靠近，却被旁边的手下狠狠按在护栏上，肩胛骨撞在铁栏杆上的闷响，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都清晰可闻。
“苏小姐倒是守时。”老鬼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沙哑得让人牙酸，“不过我提醒你，别跟我耍花样——你手里的‘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要是假的，或者你敢把警察引来，这位林先生，今天就得喂鱼。”
苏念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她强压下喉咙里的涩意，从随身的黑色背包里拿出一个裹着绒布的盒子。她故意放慢动作，指尖划过绒布的纹路，目光却飞快地扫过甲板上的人影——算上老鬼，一共七个，都配了短棍，其中两个腰间鼓鼓的，应该藏了匕首。船舱门口的阴影里似乎还藏着人，但角度太偏，看不清数量。
“东西是真是假，你说了不算。”苏念将盒子举到胸前，雨珠落在盒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林老师是文物局的专家，让他验。验完了，人归我，货归你，咱们两清。”
老鬼眯了眯眼，刀疤随着眼角的抽动扭曲了一下。他显然有些犹豫，手指在护栏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计算利弊。苏念知道，他在担心林舟会耍手段——毕竟林舟跟了那批文物五年，对“青花缠枝莲纹梅瓶”的纹路、胎质甚至重量都了如指掌，只要让他碰一下，真假立刻就能辨出。
但老鬼更怕的是警察。三天前博物馆失窃后，全市的警力都在搜捕他，他藏在废弃工厂里，连门都不敢出，这次交易是他唯一的机会——只要拿到梅瓶，他就能坐船去公海，到时候谁也抓不到他。
“把人带过来。”老鬼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但我警告你，苏小姐，要是林舟敢乱说话，或者你敢动别的心思，我保证，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两个手下推着林舟走下铁梯，粗糙的麻绳在他手腕上勒出了红印，裤腿上还沾着泥污，显然这几天没少受折磨。苏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指尖的力度又重了几分，通讯器里传来李队的声音：“再等等，小王他们还没绕到船后，别着急。”
林舟被推到苏念面前，嘴里的布条被扯掉，他第一句话就是：“小念，别给他！那瓶子是假的，真的早就被警方转移了！”
这话一出，老鬼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下的手立刻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苏念心里一紧，立刻打断林舟：“林老师，你别激动，先验瓶。是不是假的，得看了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林舟——她的左手在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她和李队约定的信号，代表“三分钟后行动”。
林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底的慌乱渐渐褪去。他接过苏念递来的盒子，手指颤抖着打开绒布——里面躺着一个青白色的梅瓶，瓶身上的缠枝莲纹繁复而精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乍一看，和真瓶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样？”老鬼往前凑了两步，目光死死盯着梅瓶，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是真的吧？”
林舟没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瓶身的纹路。苏念知道，他在找那个只有他们这些保护员才知道的标记——真瓶的底部有一个极小的“明”字，是当年修复时特意刻上去的，而假瓶没有。
就在林舟的指尖快要碰到瓶底时，码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汽笛声。老鬼猛地回头，眼神警惕地扫向海面——那是一艘货轮经过，探照灯的光柱扫过码头，短暂地照亮了藏在集装箱后面的几个黑影。
“谁在那儿？！”老鬼厉声喝问，手一挥，两个手下立刻朝着集装箱的方向跑去。
就是现在！
苏念心里猛地一沉，左手迅速按向通讯器的红色按钮——那是行动信号。几乎在按钮按下的瞬间，她右手的折叠刀“唰”地展开，朝着身边按住林舟的手下刺去。那手下没料到苏念会突然动手，反应慢了半拍，手臂被刀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了出来，染红了黑色夹克。
“妈的！敢耍我！”老鬼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钢管，朝着苏念的头砸来。苏念拉着林舟往旁边一躲，钢管“哐当”一声砸在石阶上，溅起一串火星。
通讯器里瞬间炸开了李队的声音：“行动！所有人注意，别让老鬼跑了！”
码头两侧的集装箱后面突然冲出十几个穿着防弹衣的警察，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老鬼的手下们顿时慌了神，有人想往货轮上跑，却被早已守在船梯口的警察拦住；有人掏出匕首想要反抗，没等靠近就被警棍打翻在地。
苏念拉着林舟躲到一个废弃的木箱后面，刚想喘口气，就看到老鬼朝着船舱的方向跑去——那里有一个小快艇，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退路。苏念立刻追了上去，手里的折叠刀还攥在掌心，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站住！”苏念大喊一声，脚下的石阶湿滑，她差点摔了一跤，只能扶着旁边的铁栏杆继续追。老鬼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狠戾，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朝着苏念扔了过来。
刀锋带着风声，擦着苏念的耳边飞过，钉在了旁边的木箱上，刀柄还在微微晃动。苏念心里一寒，却没停下脚步——她知道，一旦让老鬼坐上快艇，再想抓他就难了。
就在老鬼快要跑到船舱门口时，一个身影突然从船舱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是林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尽管手腕还被捆着，却用尽全身力气将老鬼往回拉。
“你他妈找死！”老鬼怒极，肘部狠狠往后一撞，撞在林舟的胸口。林舟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却还是没松手。
苏念趁机冲了上去，一把夺过老鬼手里的钢管，朝着他的膝盖狠狠砸了下去。“咔嚓”一声脆响，老鬼惨叫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苏念又用钢管抵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在冰冷的甲板上。
“老鬼，你跑不了了。”苏念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你偷的文物，伤害的人，今天都得算清楚。”
老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赶过来的两个警察按住了肩膀。其中一个警察拿出手铐，“咔嗒”一声铐住了老鬼的手腕。老鬼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警察，又看了一眼被抬上救护车的手下，终于泄了气，瘫在甲板上，眼神里满是绝望。
苏念松开手里的钢管，靠在护栏上，大口喘着气。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却不再让人觉得压抑。李队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来一瓶温水：“干得不错，念。这次要是没有你，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抓住老鬼。”
苏念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上的寒意。她看向被医护人员包扎伤口的林舟，笑了笑：“主要还是林老师勇敢，不然老鬼早就跑了。”
林舟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尽管脸色还有些苍白：“是你反应快，要是我，说不定早就慌了。对了，那梅瓶……”
“假的。”苏念晃了晃手里的空盒子，“真的早就被警方转移到安全地方了，这个是技术科仿造的，就是为了引老鬼出来。”
林舟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还好是假的，不然我这心里还真不踏实。那些文物，可是咱们国家的宝贝，绝不能让它们落到这种人手里。”
雨渐渐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点微弱的星光。码头上，警察们正在清点老鬼的手下和收缴的凶器，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货轮的发动机也停了下来，整个码头终于恢复了平静。
苏念抬头望向天空，星光落在她的眼睛里，亮得像淬了火的钢。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还有很多像老鬼一样的人，在觊觎着国家的文物，还有很多像今天这样的战斗，在等着她。但她不怕，因为她身边有并肩作战的伙伴，有守护文物的信念，还有这一片需要守护的土地。
李队看了看手表，对苏念说：“好了，这里交给我们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苏念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朝着码头出口走去。脚下的石阶不再湿滑，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座城市又会恢复往日的繁华，而那些被偷走的文物，也会在不久的将来，重新回到博物馆里，被妥善保管，向人们展示它们跨越千年的美丽。
这，就是她坚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