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相传
又一个十年,青岚宗的同心树枝繁叶茂,浓荫覆盖了半个万法殿。
苏砚——苏芽的孙子,一个眉眼间带着苏沐月般清冽气质的少年,正跪在同心树下,小心翼翼地给树苗浇水。这是今年新培育的“同心苗”,用同心树的果实与合心草的根茎杂交而成,叶片上既有同心树的纹路,又有合心草的绒毛,像极了各族文化交融的缩影。
“小砚,该去万法殿了。”墨砚的后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拓本,“今日是《万族药经》百卷完成的日子,各族使者都到了,就等你这个‘小药童’念贺词呢。”
苏砚脸一红,赶紧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墨爷爷,我还是觉得紧张。太爷爷说,念贺词要真诚,可我怕说不好……”
老者笑着摇头,将拓本递给她:“你太奶奶苏沐月当年用毒草救人时,难道就不紧张?可她知道,只要心怀护生之心,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诚的。你看这拓本,是你太爷爷苏芽亲手抄的《毒经补遗》最后一页,上面写着‘薪火相传,不在形式,在人心’,记住这句话,就不会错。”
苏砚接过拓本,指尖拂过“护生”二字,笔锋与苏沐月的笔迹如出一辙,带着股柔韧的力量。她深吸一口气,跟着老者走向万法殿,沿途的药圃里,各族弟子正在忙碌——北漠的少年在给沙棘合心果疏果,雪族的少女在采集冰髓花的露水,魔族的孩童在给烈焰花除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专注的笑意,像一幅流动的“百草共生图”。
万法殿内,早已座无虚席。各族使者看着走进来的苏砚,眼中满是慈爱——这个小姑娘,不仅继承了苏沐月的银蛇簪(如今成了她的发饰),更继承了那份跨越种族的善意,去年西域爆发瘟疫,她带着合心草和清心露,在疫区守了三个月,直到最后一个患者痊愈才回来。
“小砚,到你了。”老者轻轻推了推她的后背。
苏砚走到同心鼎前,看着鼎身那朵由各族符文组成的“同心花”,又看了看殿内的各族使者,突然不紧张了。她举起手中的拓本,声音清脆而坚定:“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今天是《万族药经》百卷完成的日子,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
“很多年前,我的太奶奶苏沐月,在镜湖种着一种叫‘蚀心莲’的毒草。很多人说她用毒害人,可她知道,这毒草能救北漠的疯沙症患者。于是她带着毒草去了北漠,遇到了魔族的夜炎长老,他们一起去魔焰谷找烈焰花,一起配出了解药,救了很多人……”
苏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殿内的老者们想起了当年的岁月,眼里泛起湿意;年轻的使者们听得入了迷,想象着苏沐月在魔焰谷的勇敢;孩子们则托着下巴,小手紧紧攥着药篓,仿佛自己也成了故事里的主人公。
“太奶奶说,毒和药,就像黑夜和白天,少了谁都不行。”苏砚继续说道,举起手中的拓本,“这《毒经补遗》上的每一个字,《万族药经》里的每一个方子,都在告诉我们:不同的草木可以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不同的族群可以为了同一个目标携手。就像这同心树,它的根吸收着万族药香的养分,才长得这么高,这么壮。”
她顿了顿,看向殿外的同心树,阳光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边:“今天,我想请大家和我一起,在同心树下种一棵新的‘薪火苗’。这苗用各族的药材种子混合而成,代表着我们的情谊会像这树苗一样,一代传一代,永远不会断。”
“好!”众人起身响应,声音震得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同心树下,各族使者排着队,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把种子——北漠的沙棘种、雪族的冰髓种、魔族的烈焰种、西域的醒神种……苏砚第一个将合心草的种子撒进土里,然后是北漠使者的沙棘种,雪族使者的冰髓种……不同的种子在土里交融,像无数个等待发芽的希望。
“等这棵苗长大了,我们的《万族药经》就有两百卷了。”一个魔族小童仰着脸说。
“到时候,我要带着我发明的新药方来药会!”北漠的少年拍着胸脯。
苏砚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所谓“薪火相传”,从来不是一句空洞的话。它是苏沐月的银蛇簪,是苏芽的合心草,是夜炎的烈焰花,更是这些孩子眼中闪烁的光——那光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情谊的珍惜,是对未来的期待。
药会结束后,苏砚独自坐在同心树下,手里摩挲着那支银蛇簪。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像太奶奶温柔的目光。她仿佛听见了风里传来的声音——有苏沐月在镜湖采药的轻笑,有苏芽在西域解毒的呐喊,有各族人在药圃劳作的欢歌……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关于传承的歌谣。
“太奶奶,太爷爷,你们看,”苏砚轻声说,“这人间的药香,真的越来越浓了。”
银蛇簪在她手中轻轻颤动,簪头的黑曜石映着天边的晚霞,像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而树下的“薪火苗”,在晚风的吹拂下,悄悄挺直了腰杆,仿佛在说:只要还有人记得这份情谊,只要还有人守护这份药香,这薪火,就会永远燃烧,照亮一代又一代人的路。
许多年后,当苏砚也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她会牵着新的“小药童”,站在同心树下,讲起苏沐月的故事,讲起苏芽的故事,讲起那些关于毒与医、族与族、心与心的故事。而那时的同心树,早已长成了参天巨木,树上的果实随风摇曳,散发出的药香,飘向了更远的地方,飘成了一首永恒的歌——
歌里有镜湖的水,北漠的沙,魔族的火,雪族的冰;
歌里有蚀心莲的毒,合心草的温,烈焰花的烈,冰髓花的清;
歌里更有无数颗紧紧相依的心,在岁月里,生生不息,药香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