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他瞪着控制室外那个平静站立的年轻人，又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排排绿得发亮的数据。
【主轴承温度：25°c】
【主驱动力矩输出：120%】
【核心震动指数：0.001g】
假的！
一定是假的！
他疯了一样扑到控制台上，手哆哆嗦嗦地去按另一个按钮，那是紧急停机的按钮。
“别碰。”
莫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大，却让老张的手僵在半空。
莫盖走了进来，看都没看那些数据，直接走到主操作杆前，一把推到底。
“嗡——”
那台直径十五米的钢铁巨兽，旋转速度瞬间飙升到极限！
控制室的玻璃，因为室外空气的快速流动而发出轻微的嗡鸣。
但机器本身，依旧安静。
老张的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他看着那台如同艺术品般安静旋转的刀盘，看着屏幕上依旧稳定得像假数据一样的参数。
完了。
他的世界观，碎了。
莫盖把操作杆拉回原位，刀盘平稳地减速，直至停止。
他走到门外，对着那些探头探脑的工人大喊：“都进来！”
几百号工人，小心翼翼地涌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那台完好无损，甚至比新机器还要崭新的刀盘时，整个工地，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这……这……老张，你从哪儿搞来的新零件？”一个工头结结巴巴地问。
老张坐在地上，指了指莫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莫盖身上。
就在这时。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工地门口响起。
之前离开的那几辆轿车，去而复返。
车门打开，李伟第一个冲了下来，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我刚才听说你们这边的用电数据突然飙了一截，怎么，炸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往里走，身后跟着脸色同样难看的甲方王总。
“我跟你们说了，别乱搞！现在好了，彻底报废！我看你们拿什么赔！”
李伟冲进人群，准备好好欣赏一下那堆彻底报废的钢铁垃圾。
然后，他愣住了。
他的脚步，停在了深坑前。
他看着那个崭新的、完美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巨大轴承。
他看着那台安静停在那里的，完好无损的盾构机。
“模……模型？”
李伟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你们搞个模型糊弄谁呢？王总，您看，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
王总也皱着眉，正要发火。
莫盖动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控制室，当着所有人的面，再一次，启动了机器。
“嗡——”
刀盘安静、平顺、有力地旋转起来。
李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死死盯着那台旋转的机器。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控制室，一把推开挡路的老张，扑到数据监测屏前。
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一排排堪称完美的绿色数据时。
他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假的……数据是假的！你们篡改了系统！”
他嘶吼着，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助理。”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是刚才那个工头。
“数据是不是假的，您比我们懂。”
“现在……”工头的声音沉了下来，“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李伟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僵硬地转过头。
只见周围，几百号工人，已经把他围了起来。
一道道视线，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
“什么承诺？”李伟的声音在发抖。
“你说啥来着？”一个年轻工人掏了掏耳朵，“你要是能修好，你就绕着工地裸奔三圈？”
“后面还有一句呢！”另一个人大声起哄，“还要开直播，表演倒立吃屎！”
“对！吃屎！”
“直播！开直播！”
“脱裤子！裸奔！”
几百号被压抑了许久的工人，此刻彻底爆发了。
他们的吼声，汇成一股，在空旷的工地上回荡。
甲方那位王总，看看那台完美运行的机器，又看看被围在中间，脸色惨白的李伟，默默地退到了一边，选择了袖手旁观。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李伟怕了，他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撞在控制室的玻璃上。
“你们这是勒索！我要报警！”
“报啊！”
“你报警正好！让警察同志来评评理，看看德国专家的助理，是怎么说话不算话的！”
“就是！顺便让记者也来，标题我都想好了——《德国品质，不过如屎》！”
李伟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紫。
他知道，今天这事，没法善了了。
他的视线，越过愤怒的人群，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年轻人身上。
莫盖。
“你！”李伟指着莫盖，声音尖利，“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是谁！”
莫盖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
“我是个修车的。”
说完，他拨开人群，走到李伟面前。
“愿赌服输。”
莫盖的声音很平淡。
“我这人，心善。”莫盖看着他，“吃屎就算了，对身体不好。”
李伟听到这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对对……莫先生……莫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嘴贱！”
“但是，”莫盖的话锋一转，“跑，还是要跑的。”
李伟的笑容，僵在脸上。
“脱。”
莫盖吐出一个字。
“什……什么？”
“脱光，绕着工地，跑三圈。”
莫盖看着他，“一圈都不能少。”
“你……”李伟的屈辱和愤怒，终于压过了恐惧，“你别太过分！我代表的是施耐德工业！你这是在羞辱……”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莫盖出手了。
李伟的眼镜飞了出去，整个人原地转了半圈，一屁股坐在地上。
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整个工地，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被莫盖这一下给镇住了。
莫盖甩了甩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李伟。
“我给你三秒钟。”
“一。”
李伟捂着脸，看着莫盖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浑身开始发抖。
“二。”
李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自己的皮带。
在几百道混杂着鄙夷和快意的视线中，他脱掉了西装，衬衫，裤子……
最后，只剩下一条内裤。
他看着莫盖，眼神里带着哀求。
“三。”
莫盖的声音，像死神的宣判。
李伟一咬牙，闭上眼，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然后，他像一头被追赶的猪，尖叫着，冲出了人群，开始了他屈辱的裸奔。
工地上，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哄笑。
莫盖看都没看那个白花花的背影。
他转身，走到依旧瘫坐在地的老张面前，把他拉了起来。
“哥的公司，没事了。”
老张看着莫盖，嘴唇蠕动了半天，最后“噗通”一声，就要跪下。
莫盖一把扶住他。
“行了，还有事要办。”
莫盖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看着那台钢铁巨兽，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记住。”
“这台机器。”
“就咱们自己用，谁来借，都不给。”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