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在联盟东部山谷里流了多少年,没人说得清。石伯守了它三十年,每天天不亮就提着竹扫帚去扫泉边的落叶,泉眼旁的青石板被他磨得发亮,连哪块石头下藏着最多螃蟹,他都记得分明。族里的妇人爱来这儿洗衣,木槌捶打衣物的声音混着泉水叮咚,能传半里地;孩子们放学后总围着泉边的老槐树,用泉水浇自己种的小野花,盼着第二天能开得艳些。这泉眼的水,甜,净,浇地能让庄稼多收两成,煮药能让药效快三分,是东部族人心里的“命根子”。
异变是在一个清晨发现的。石伯像往常一样去扫落叶,刚走到泉边,就被晃了眼——往日清透的泉水,竟泛着淡淡的蓝盈盈的光,像把星星揉碎在了里面。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觉得一股暖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连他常年风湿的膝盖都松快了些。更奇的是,泉边那丛快枯萎的野薄荷,沾了几滴泉水后,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冒出了新绿芽,叶片舒展得飞快,连香气都浓了几分。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天就传遍了联盟。苍渊第一时间带着木灵子赶来,木灵子的藤蔓刚碰到泉水,就疯了似的往泉眼方向缠,叶片上的纹路都亮了:“父亲,这水里有好强的生机!比安睡花的灵气还足!”知知也来了,用小瓷瓶接了水回去,给受伤的小松鼠喝了半瓶,第二天松鼠的伤口就结痂了,蹦跳着能上树了。
灵泉“显灵”的消息,没几天就飘出了联盟的地界——传到了三十里外的石漠族。石漠族住的地方尽是石头,土少水更少,每年春夏之交都要靠接雨水过活,地里的庄稼收不了多少,族里的老人孩子常犯咳嗽,缺的就是这样有生机的水。石漠族的首领阿岩,是个脸膛黝黑的汉子,手里总攥着根磨得光滑的石杖,听说灵泉的事后,他连夜召集了族里的长老,商量了半宿,第二天一早就带着两个年轻族人,揣着自家晒的干野枣,往联盟来了。
凌瑶在议事屋见了阿岩。他进门时有些局促,手里的野枣用布包得严严实实,放在桌上时还轻轻推了推:“凤主,俺们石漠族没什么好东西,这点枣子您尝尝。俺来……是想求您件事,能不能让俺们族里的人,去灵泉取点水?俺们那儿的水太硬,老人喝了烧心,孩子喝了总闹肚子……”
议事屋里静了静。玄烈皱了皱眉,手按在刀柄上:“灵泉是联盟族人的生计,要是你们天天来取,泉眼的水够不够用都难说,万一引来更多部落抢,怎么办?”苍渊却摇了摇头,指尖的藤蔓轻轻晃:“灵泉的水最近变多了些,或许能分些给他们。石漠族日子苦,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凌瑶没立刻说话,她看着阿岩的手——那双手布满了裂口,指缝里还沾着石屑,是常年在石缝里找水、刨土留下的。她想起石伯说的,灵泉边的野薄荷沾了水就活,或许这水的用处,不只是滋养联盟的人。“阿岩首领,”她开口,“灵泉的水可以分你们一些,但有两个条件:一是每次取水不能超过两桶,由联盟的人跟着去,避免浪费;二是我们可以派木灵子去你们部落,教你们种耐旱的谷子,再帮你们找些地下水源,总不能一直靠灵泉。”
阿岩愣了愣,接着眼眶就红了,他猛地站起身,对着凌瑶拱了拱手:“多谢凤主!俺们石漠族记着您的情!以后联盟要是有需要,俺们族里的汉子随叫随到!”
可事情没这么顺利。没过几天,影族的探子就来报,说石漠族旁边的沙狼族,也知道了灵泉的事,还偷偷派了人去灵泉附近探查,嘴里念叨着“这么好的水,凭什么只给石漠族”。沙狼族比石漠族凶悍些,常年在沙漠边缘打猎,抢过商队的东西,行事向来蛮横。
那天傍晚,石伯正坐在泉边抽烟袋,就见三个背着水囊的沙狼族汉子,鬼鬼祟祟地往泉眼摸。他立刻站起来喝止:“你们是哪儿来的?不许碰灵泉!”那三个汉子不仅没停,反而推了石伯一把,石伯没站稳,摔在地上,烟袋锅子都掉了。幸好影墨带着两个影族少年巡逻路过,暗影一缠,就把那三个汉子捆住了。
凌瑶赶来时,石伯正坐在泉边揉着腰,看着被打翻的水桶,心疼得直叹气:“这水是养人的,不是抢的……”沙狼族的汉子梗着脖子,嘴里还硬:“这泉又不是你们联盟的,谁抢到就是谁的!”凌瑶没生气,只是让知知给他们倒了碗灵泉水:“你们尝尝,这水是甜,但它养的是心,不是贪心。你们部落缺水,我们可以帮你们找水,教你们种地,但要是想抢,联盟的人不会答应,石漠族的人也不会答应——他们昨天还来帮我们修泉边的护栏呢。”
那汉子喝了口泉水,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这水真的比他们部落的苦水甜太多。过了会儿,他低下头,声音小了些:“俺们族里的孩子,也总闹病……俺们就是急了,才想偷偷取点。”
后来,凌瑶让苍渊带着木灵子,去了沙狼族的地界。他们在一片沙地里找到了浅层地下水,又教沙狼族的人用石头砌蓄水池,收集雨水。沙狼族的首领亲自来联盟道歉,还带了几张上好的狼皮,送给石伯当赔罪。
再后来,灵泉边更热闹了——石漠族的妇人会来帮石伯扫落叶,沙狼族的汉子会来修泉边的石板路,孩子们还是围着老槐树,只是多了石漠族和沙狼族的小娃,他们一起用灵泉水浇花,比着谁的花开得大。石伯看着这景象,抽着烟袋,嘴角笑出了皱纹:“这水啊,不仅养庄稼,还养人心呢。”
凌瑶站在泉边,看着泛着蓝光的泉水,心里清楚:资源从来不是用来抢的,是用来分享的。灵泉的异变,没引来战争,反而让周边的部落靠得更近了——就像泉边的那些野花,单独一朵开得再艳也孤单,凑在一起,才是最热闹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