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持续震动，陆司辰的名字像一团灼热的火焰，烫得林微漾几乎握不住。屏幕上，那串未知号码发来的、关于“实验室事故”的指控，如同冰冷的毒蛇，与这团火焰交织，让她陷入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接，还是不接？
接了，她该如何用平常的语气和他对话？她能否掩饰住声音里可能存在的颤抖和疑虑？不接，又该如何解释？他那样敏锐，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微漾，电话！”苏念在一旁焦急地小声提醒。
在铃声即将挂断的最后一秒，林微漾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她的声音出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醒了？”陆司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清冷，听不出任何异样，“‘信息修正’阶段的资料包初版已经整理完毕，发到你邮箱了。主要包含了论坛事件的时间线梳理、学校初步处理意见的截图，以及我的基本背景信息摘要。”
他顿了顿，补充道：“背景信息部分，如果你认为有必要补充或修改，可以提出。”
他正在按照昨晚制定的计划，稳步推进，效率高得惊人。他甚至在主动提供自己的“背景信息”，以一种开放的态度。
这本该让她安心，可此刻，那句“背景信息摘要”却像一根针，刺得她耳膜生疼。摘要里，会包含那场“实验室事故”吗？
“好……我一会儿看。”林微漾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动作好快。”
“干扰源施加的时间压力明确，效率是必要保障。”他理性地分析，随即话锋微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的声音频率异常，昨晚没休息好？”
他果然察觉了。
林微漾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刚醒，有点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沉默，在此刻的林微漾听来，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是在怀疑吗？还是在思考别的？
“嗯。”他最终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追问，“资料如有疑问，随时沟通。下午可以进行第一次‘模拟对话’训练。”
“好。”
通话结束。林微漾放下手机，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短短一分多钟的通话，竟让她感觉比跑完一千米还要疲惫。
她点开邮箱，下载了陆司辰发来的资料包。
论坛事件的部分条理清晰，证据确凿。而关于他的“基本背景信息摘要”，则非常简洁：姓名、年龄、院系、成绩概况，父母职业（仅标注为“科研人员”），主要获奖经历（均为学术相关）。干净得像一份求职简历，没有任何涉及个人生活、过往经历的细节，更别提什么“实验室事故”。
这本是正常的信息筛选，专注于解决当前问题。但在那条匿名信息的映衬下，这种“干净”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他是不是……刻意回避了那段过去？
那个“未知号码”所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过度补偿”……这些词语开始在她脑海里盘旋，与她记忆中陆司辰那些异于常人的表现——极度的理性、社交笨拙、对情绪理解的困难——隐隐重叠。
难道，他那些吸引她的特质，其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甚至……污点？
“怎么样？资料有用吗？”苏念凑过来问。
林微漾迅速最小化邮箱界面，勉强笑了笑：“嗯，很详细。”
她不敢告诉苏念自己内心的动摇和猜测。她知道苏念会说什么，无非是让她相信陆司辰，不要被挑拨。那些道理她都懂，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自己汲取养分生长。
整个上午，林微漾都心神不宁。她强迫自己研读资料，准备应对父母的说辞，但效率极低。那条匿名信息像幽灵一样，盘踞在她意识的角落，不时冒出来干扰她的思绪。
中午，她和陆司辰约在图书馆碰面，进行第一次“模拟对话”训练。
陆司辰准时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上面似乎已经罗列好了可能的问题和应对策略。他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专注、冷静、心无旁骛。
他们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陆司辰扮演她的父母，用各种尖锐、质疑甚至是不讲理的问题向她发难。
“那个陆司辰，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靠谱吗？”
“你们才认识多久？了解他多少？怎么证明他不是冲着你单纯好骗来的？”
“论坛上闹得那么难听，你怎么保证不是你自己行为不端引来的？”
他的问题一针见血，模拟得极其逼真，完全复刻了林微漾父母可能有的思维模式。
林微漾按照准备好的内容回答，但状态明显不佳，几次卡壳，逻辑也时有混乱。她无法完全集中精神，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陆司辰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匿名信息里描述的“创伤”痕迹。
“停。”在林微漾又一次因为走神而答非所问后，陆司辰合上了笔记本，看着她，眉头微蹙，“你的注意力集中度低于基准水平37%。干扰源强度超出预期？”
他的观察永远这么精准。
林微漾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手指绞着衣角：“可能……可能是有点紧张吧。”
陆司辰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目光仿佛有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他最终没有追问，只是平静地宣布，“你需要休息和状态调整。强制进行效率低下。”
他收拾好东西，站起身：“资料有任何问题，或者状态恢复，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阅览区，背影挺拔依旧，却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林微漾独自坐在原地，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和自我厌恶。她明明知道应该信任他，明明知道那条匿名信息大概率是离间计，可她就是控制不住那些疯狂滋生的怀疑。
她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那条匿名信息。那关于“实验室事故”和“ptSd”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钩子。
她该怎么办？直接问他？可万一……万一那是他不想触碰的伤疤呢？万一她的询问，会破坏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信任？
可是不问，这根刺就会一直扎在心里，随着时间推移，化脓，溃烂。
就在她盯着手机屏幕，内心激烈挣扎时，屏幕上方又滑过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
这一次，不是未知号码。
发信人——
沈言。
他不是已经被停课调查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
林微漾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拍。她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颤抖着手指点开了消息。
【沈言】：林学妹，冒昧打扰。关于陆司辰，有些被掩盖的往事，我想你有知情权。如果你愿意听，明天下午三点，老图书馆后面的咖啡店，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