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皓抱着那隐隐发烫的黑色盒子,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在夜色与混乱的街巷中穿梭。
他心急如焚,洛府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与能量波动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他的心头。
就在他拐过一条街角时,前方阴影中,数道身影悄然浮现,拦住了去路。
许皓心中一凛,正要戒备,却看清了为首之人。“丘老!”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
来人正是丘老,他依旧是那副干瘦沉默的模样,但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在扫过许皓怀中盒子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在丘老身后,是十余位身着云海商会精锐服饰的护卫,个个气息沉凝,眼神锐利,显然都是好手。
“少爷。” 丘老微微颔首,声音沙哑,“老爷不放心,命老朽带人前来接应。情况如何?”
许皓快速说道:“洛府防护已破,正在血战!我们得立刻进去!” 他举起手中的盒子,语气急促而坚定,“此物是关键,必须立刻送到苏前辈手中!父亲……他同意我们动用影卫了?”
丘老看了一眼那盒子,缓缓道:“老爷允你动用暗线周旋,亦允你将此物送去。至于这些护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那些沉默的汉子,“是老朽以个人名义,召集的一些商会里不怕事的老兄弟。此行,与云海商会明面上的立场无关。”
许皓瞬间明白了。父亲许云川在规则内给了他最大的支持,而丘老,则用他自己的方式,为这份支持加上了至关重要的筹码。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丘老,多谢诸位兄弟!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
就在他们距离洛府不足百丈之时,许皓怀中那原本隐隐发烫的黑色盒子,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
“嗡——!”
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嗡鸣,盒体表面那些原本沉寂的暗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苏醒的凶兽睁开了眼眸,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一股远比在商会库房时更加强烈的悸动从盒中传来,仿佛其中封印之物正迫切地想要破壳而出,与洛府深处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
许皓猝不及防,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险些脱手。
“少爷?!” 紧随其侧的丘老干瘦的手掌瞬间探出,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灵力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迅速包裹住剧烈震颤的盒子,帮助许皓稳住。
丘老的眼中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晰地感觉到,这盒子此刻散发出的波动,竟与洛府中心那股滔天魔气隐隐呼应,如同两极磁石,相互吸引!
“它……它在呼应里面的魔气!” 许皓稳住心神,死死抱住盒子,声音带着惊骇。他更加确信,此物是解决罗修尘问题的关键,但同时也感到了更深的不安——这盒子本身,恐怕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凶险。
“此物灵异,非同小可。” 丘老沉声道,加大了灵力输出,暂时压制住盒子的异动,“抓紧时间,必须在彻底失控前送到!”
“跟紧我。” 丘老言简意赅,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率先向洛府方向掠去。那十几名商会护卫则默契地散开,将许皓护在中心,组成一个锋矢阵型,如同一柄尖刀,直插战团。
当许皓带着盒子和这支生力军赶到洛府大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幅宛若地狱的惨烈景象。
昔日清雅的庭院已化为焦土,断臂残肢随处可见,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他迅速指挥丘老带来的护卫们填补上摇摇欲坠的防线缺口,同时将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分发给尚在战斗的洛家子弟。
许皓目光扫过全场,心头沉重无比——除了被重点保护在中心的洛秋宁,苏言璟、洛云舟夫妇、洛清源,以及一个浑身焦黑、昏迷不醒被拖到后方的洛明哲,他熟悉的洛家面孔,已寥寥无几。
苏言璟玄色衣袍上沾染着斑驳血迹,气息比之前更加紊乱,显然此前已经历过苦战,仍在强撑。苏临护在脸色惨白的姑姑苏映雪身前,嘴角带着未干的血迹,眼神凶狠如受伤的幼兽。洛云舟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虎口早已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流淌。
而在靠近大门的最前线,战况最为惨烈。狼血佣兵团几乎打光了。张全左臂齐肩而断,仅用破布简单包扎,鲜血仍在不断渗出,他却恍若未觉,独臂挥舞着一柄早已卷刃的战刀,状若疯虎,嘶吼着劈砍每一个靠近的敌人。
刘佳浑身浴血,如同一尊血铸的雕像,死死护在因灵力耗尽且身受重伤而昏迷的杨明身前,双刀舞动,击退着任何试图靠近的敌人,眼神决绝如同护崽的母豹。
洛秋宁被众人层层护在中心,她看着眼前修罗场般的惨状,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与垂死哀鸣,感受着那密室方向传来的搏动般越来越急促、越来越令人窒息的魔气波动……泪水早已流干,娇躯止不住地颤抖,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是对她的小石头即将被某种可怕存在彻底取代,从此消失的恐惧。
就在外界厮杀达到白热化,洛家防线在生力军加入后依旧节节败退,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
密室之内,罗修尘的灵魂深处,一场决定命运的交易,正在那无尽的暗金海洋中进行。
他的意识如同一簇微弱的火苗,悬浮于浩瀚而冰冷的暗金魔元之海中央。外界的一切,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如同隔着一层清晰却无法触及的血色琉璃,残酷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洛秋宁那空洞绝望的眼神,洛家众人飞溅的温热鲜血,张全断臂时发出的压抑痛吼,刘佳护住杨明时如同困兽的悲鸣,还有敌人那狰狞而贪婪的狂笑与喊杀声……每一个细节,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早已残破不堪的灵魂。
“看,这便是你要守护的一切?脆弱得不堪一击。” 魔族至尊的意志宏大而冰冷,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川,带着俯视蝼蚁诞灭的绝对漠然,“你的坚持,你的情感,换来了什么?唯有更快的毁灭。人性,是汝等最大的弱点与枷锁。”
罗修尘的灵魂之火剧烈地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却又在极致的痛苦中凝聚起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凝视着那片血色的琉璃,将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每一滴洒落的鲜血,都死死地烙印进灵魂最深处,这是他能带走的最后……也是唯一的东西。
“……你……要什么?” 他的意识波动微弱,却清晰地传递出信息,不再有愤怒,不再有挣扎,只剩下最直接的目的。
“你的躯壳,你的权柄,你的一切。彻底放开心神,泯灭你残存的本我执念,完全接纳吾之意志。这具历经锤炼的躯壳,将成为吾降临此界最完美的容器。” 魔族意志回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罗修尘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外界那道守护着洛秋宁的脆弱防线,在敌人新一轮的冲击下,正发出最后的碎裂声。苏言璟的气息如风中残烛,苏临的怒吼带着力竭的嘶哑,洛云舟的剑光愈发黯淡……
“……可以。”他的意识波动骤然变得稳定,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
“杀光外面所有攻击洛家的人,一个不留。保住洛家……保住她。”他顿了顿,那簇微弱的灵魂之火迸发出最后炽烈的光芒,仿佛在完成一场盛大的殉道。“以此为契,从此……她是她,洛秋宁。我是魔,罗修尘……与此间一切,再无瓜葛!”
最后的话语,如同最庄重的誓言,又如同灵魂被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无声呐喊。他亲手斩断了那唯一温暖过他生命的羁绊。以此作为献祭,换取她在尸山血海中,活下去的可能。
“可。”魔族意志宏大而冰冷地接受了这份带着悲壮与绝望的贡品。
下一刻,无尽的暗金洪流如同迎接君王归位般,瞬间淹没了罗修尘那簇终于放弃所有抵抗、主动消散了最后印记的灵魂之火。
密室中央,那搏动的暗金胎囊,骤然停止了跳动。
一股令整个战场,乃至整个云松城都为之冻结的死寂,笼罩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