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空见魏然没有理他,又着急的看向李昭问:“先不说那些人是谁,沈大是没想到那些人来了之后,镖局不肯交镖,他去找知县,想着硬接,只要东西到手后,他便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但是,那把匕首……”
裴空抿了抿嘴,没有将话说完。
李昭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等镖的可不止沈五子,我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何不在洛京城,让沈五福直接交给他们?偏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到了余阴县交货?”
“啥意思?你是说这里原本有个……已被沈大谋害,所以他手中才有那把匕首?”裴空有些紧张了。
魏然哼了一声说:“看样子你养父便有这样一把匕首。”
裴空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魏然又说:“你也莫心急,想想你出来的时候,他是否还在部族中?若是在你之后出来的,除非一路马不停蹄直奔余阴县,不然,不太可能等在这里。”
裴空当真是认真回忆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什么。
魏然也不需要问,只看裴空表情便知他养父没出来。
刚刚是李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下换做魏然戏谑的看向李昭说:“别往心里去,毕竟养了他十八年,你这才找回来几日?”
裴空偷瞄了一眼李昭,垂下头。
李昭轻咳一声,严肃的说:“我推断当时部族的人便在暗室中,这个暗室,除了沈五福和沈五子之外,便只有沈大和那四个婆子知道,沈大为何生出这么大的胆子,杀了这人,而后又用那把匕首杀了沈五子,怕是需要你好好审审才知,可眼下……”
笑容再次在李昭脸上绽开:“你得先保命!之前裴空说过,有这种匕首的人身边少不得亲卫,只因他住在这院中,才没有被歇在别处的亲卫发觉已经身死……”
“可暗室中没有他的尸体啊!”裴空插了一句。
“这屋子这般干净,可见沈大日日都有打扫清理,他不会留下那人的尸体,却可以将带着匕首的沈五子留下,待他溜走后,不论打开暗室的人是谁,都只会想到是内讧,这也是我推断他先是想到离开的真正原因,他杀了这三人,知道躲不过,只是……为何要杀了这三人呢?”
李昭说罢看向魏然问:“命案可以严审沈大,自然能知真相,我只是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要这般折腾?既然沈五福已经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在洛京城找地方交付便是了……”
“只凭于氏的一些言辞,你便推断出这么多事来?”魏然答非所问。
“不过是求证罢了,你不是也大致想到了?”
“阿水去守着镖车了吧?你的人情还了,一会儿想法子出去,莫要掺和其中!不然,你保不住裴空!”
魏然说罢起身,看了眼沈大,朝一名随从吩咐:“他已无用,杀了!”
沈大是装晕的,他只是想听听这个女人从后宅问到了什么,说到底还是心存侥幸,总想着万一问不出什么来,他是不是还有机会搏一搏?哪知越听越心惊,他想不明白大夫人也没说什么呀,这女人怎就想到了那么多?
到后面的时候,沈大差不多已经听蒙了,直到魏然口中的‘杀了!’他即刻意识到这是在说他,赶忙睁眼,毫不犹疑的说:“我还有用!我知道他们住在哪个院子,多少人!我带你们去。”
李昭冷哼了一声。
魏然阴着脸看着沈大,眼神狠厉,却也有一丝犹豫。
“那女人说的不全对,他们来的人不多,多的话我怎应付得来?”
裴空急啊:“谁?为啥不多?啥人啊?是刚才说的在我们之前来的那拨人?”
魏然没理裴空,背着手朝沈大走了两步,探究的看着沈大问:“我如何敢信你的话?”
“之前那个叫忽里的漠北人确实带了几个护卫到了余阴县,二爷将他们安顿妥当,那忽里便要住到暗室中,我一开始不知道为啥要住到暗室,后来才发现,他对我小姨子动手动脚,且我送饭的时候听到二爷与忽里谈论来日如何如何,我才知道他们,他们是被漠北的人买通了,在做杀头的事,这可是通敌啊!我,我不想送命……”
沈大呜呜的哭了起来。
魏然在许大说到忽里的时候便已经看向裴空,裴空脸上还带着着急的神色,却一副呆呆的模样,但他能感觉到魏然一直在看他。
李昭没有上前阻拦,裴空护着陪他长大的一些人,眼下在情理之中,但沈大说了是漠北来人,这若是还护着,便是从心里觉着自己是外族,李昭会失望,很失望。
好在裴空没有犹豫太久,在沈大发现没人理他,停了哭声,想要再辩解几句时,裴空抢先开口了:“忽里带着一部分部族留在漠北,这两年不太听话。”
魏然看向李昭说:“知道为何要跑到余阴县来了?一女许二夫,洛京城里是漠南的人,沈五福不敢,只能送回老宅,让漠北的人等在这里……”
“不对!”李昭说:“若是漠北的人等着接镖,,沈五福便不会找九宸镖局送镖,不找我们,裴空便也不会出现。”
魏然难得的愣了一下,而后看了看裴空,又看了看沈大,问:“你们二人,谁在说谎?”
沈大一听,忙说:“我都这样了,为何还要帮忽里?他来过好几次了,跟二爷很是熟络。”
“忽里之前来都没有住在暗室?”李昭问。
“没,就这次住了,平时都是大爷突然悄悄回来住在这里,这院子平日里不让人进来,到了晚上更是没人来,那老两口便会睡在暗室中,大爷就睡在卧房,与二爷商量事儿的时候也会在暗室中……我再早真不知道他们有通敌之举……”
“除了忽里,还有谁来过?”魏然问。
“呃,也有,但都是来一次的,我记不住名字……”
“宅子里除了忽里的亲卫,还有谁?”
“今日早晨,也就是城门刚开不久,突然来了十几个……”
“来了你便让他们住进来?”
“他们有大爷的印信,再说,再说我这不是做贼心虚吗?实话实说,我不怕别的,就怕大爷突然冒出来,别人不知道暗室,大爷知道啊,再说这镖还没接到,这些人说是大爷在洛京城的朋友,路过余阴县……”
“这么多人你一人如何安排的过来?”
“也不敢交给别人啊,虽说他们穿戴都正常,但,但还是能看出来不一样,其他人都不说话,只领头的一人与我言语,且他们身上都带着杀气,我当时真没想过他们是奔着镖来的,还以为是忽里的人,安排的时候我没话找话,提及忽里,那些人顿时表情不一样了,我就知道是两拨人了,他们问我忽里在何处,我正不知道如何应对,镖局的人便到了,他们一听是镖局送镖,即刻放我去接镖……”
魏然听着听着居然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裴空像是听懂了一些,垂头沉思。
沈大忍着身上各种疼,急急的解释就是知道最危险的时候也是最有机会的时候,只要将他的绑绳解了,若是再让他带路,不带路也行,让他画个宅子草图,那也是生路啊!
可咋说着说着那人回去坐下了?
魏然不仅坐下了,还翘起了二郎腿,看着一脸诧异的沈大问:“你是沈五福的人,还是沈五子的人?八、九年前是如何了来到沈家的?沈家真正的爹娘真的在山上隐居?”
裴空看了看魏然,纳闷这人怎的不着急,这时候反倒耐心的审了起来。
可魏然怎会理他?他只能看向没什么表情的李昭,李昭注意到朝他眨了眨眼,他即刻想到之前苏伯没有进这个院子,很久才回来,而后随徐亮去接镖,现在阿水也没回来……
也就是说苏伯早便知道这院子里有谁,所以李昭知道今日早些时候沈家来过一批人;阿水没回来,那便是去收拾谁了,所以这家伙不着急!
裴空安慰自己,这事儿自己不知道,刚才听的时候难免有疑问,可……他看了眼魏然,这人也不知道,怎会一副啥都知道的模样?
这时沈大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悲戚戚的说:“我和她们姐四个也是穷苦人,曾被二爷救下,便跟了来,二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让做什么自然便做什么,不敢多问,只求尽心做好,不被斥责发卖……”
“你将自己的恩人杀了?”裴空瞪大眼睛问。
“你,你是何人?刚刚这位大人还问咱俩谁说了谎?你莫想着借我脱身!”
魏然笑得很欢快,裴空气哼哼的向后挪了挪,不再吭声。
李昭看着一脸笑意的魏然,气不打一处来,说:“你问话的本事也就这样了吧?一个人死到临头都还敢如此胡说八道,可见他身上的伤不疼!”
沈大急道:“你这女人怎是蛇蝎心肠,如此恶毒……”
沈大急得忘了分寸,可骂出来的话却是真情实感,可惜话还没说完,便感觉一个人影闪到面前,而后便是钻心之痛,紧跟着全身的伤都跟着疼起来,他也只能止住话语,发出惨叫。
“他是必死的,不过是扯些闲话等着你的人回来,他说真话假话对我来说无甚所谓,待回到县衙……县衙虽比不上洛京城刑部大牢的刑具齐全,但也够他用了,眼下确实寒酸了些,待抓到那四个婆子,这案子便也算是了结了,你们准备何时动身回洛京城?”
魏然一副刚吃饱饭没事干的模样问。
“大人,你听我说,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二爷他们,他们做着杀头的事,后来知道了,便不敢再跟随,可一直没有离开的机会,哪知那日忽里来了,竟是对我媳妇的妹妹起了贼心,我也是一时气急,趁他不在意将他掐死了,那时已没有别的出路,只有赶紧离开,谁知那老两口非要拦着,当时我们也只能将他们俩也弄死,偏这时二爷来了,我见没法交代,便谎称忽里行凶,二爷自然是信了我,气冲冲的去了暗室,我也跟了进去,他见到忽里已死,便知上当,回头转身的时候,我便用匕首将他捅死了。”
“几分可信?”魏然问李昭。
李昭说:“最多两成。”
“这么少?为何?”魏然很有兴致的问。
“虽说我的人功夫都比你的人厉害,但你是不是也该派几个人去帮帮手?”
魏然笑呵呵的摆手说:“就十几个人,你的人能收拾。”
“不是说还有忽里的亲卫吗?”
魏然指着沈大问李昭:“你觉着他能让那些人活到今日?”
李昭刚要接话,阿水推门进屋,身上带着斑斑血迹。
裴空没过脑子,开口便问:“都杀了?”
“算是吧,但总要留两个伤重的活口……其实这事儿与我们镖局何干?若不是为了还你那一刀的人情,我才懒得管呢!”阿水没好气的答。
沈大听罢只觉着阴曹地府的大门仿若就在眼前,害怕的紧了一口气没上来,这次是真晕过去了。
和上次一样,别管真假,没人理他。
魏然也再次站起身说:“走吧,好好找找忽里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藏在沈家还是镖车里。”
随从指了指沈大,魏然说:“绑结实了,他可能是个有功夫的。”
裴空跟在魏然身后往外走,纳闷的问:“有没有功夫都能看出来?”
魏然没理他,李昭却解释道:“你没见他答话的时候,时不时的看向房门?按理说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步,早便吓傻了,可他一直在假话中带着真话,应是想着还有机会出去,可如何出去?”
裴空一副了然的表情,重重点了点头说:“之前他觉着能应对,也就没及时跑,后来……”
“又没人问你,你自己心里明白不就行了?叨叨的,烦不烦?”魏然嫌弃的问。
“不愿意听你将耳朵闭上,嘴长我自己脸上,我想说便说!”
……
眼见二人又吵了起来,李昭无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