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土肥原贤二回过神来,又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韩先生,您向我们索要的那笔活动经费,我们已经按照约定,分文不少地存入了您指定的银行账户。
那么,作为交换,关于先锋军主要空军基地的详细布防图和巡逻规律,您何时能够提供?”
韩复榘脸上露出从容的微笑,语气笃定:“土肥原先生,请放心。我向您保证,在您安全离开济南之前,您最想要的东西,就会出现在您面前。这点信誉,韩某还是有的。”
土肥原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但他并未就此罢休,继续深入核心:“那么,除了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之外,韩先生,您还能为我们未来的行动提供什么样的实质性支持?
您希望帝国在未来支持您收编先锋军的残部,继而完全掌控山东。但恕我直言,您自己眼下,究竟还能实际掌握多少部队?我们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上。”
韩复榘闻言,缓缓摊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脸上露出一抹自嘲:“土肥原先生,如果先锋军继续高歌猛进,连战连胜,军心士气如虹,那我告诉你,我一兵一卒也调动不了。
我旧部的那些师长、团长们,现在跟着周辰有肉吃有酒喝,谁会搭理我一个失了势的光杆司令?”
他语气加重,强调道:“只有一种情况我才有机会——那就是你们真正打下了济南,或者是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决定性的大胜!
只有到那时,恐慌和失败的情绪蔓延开来,那些原本就心思浮动、怀念旧主的人,才会重新聚拢到我的麾下。
说句不好听的,就连今天冒险来见你,我都是筹划了许久才找到的机会。
但凡我平日里露出一丝一毫图谋不轨的迹象,别说兵权,我这项上人头,早就被挂在济南城门楼子上风干了!还谈什么调兵遣将?”
土肥原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那种惯有的奸滑表情:“哦?如果是这样,韩先生,那您对于帝国的价值,恐怕就没有您自己描述的那么高了。
您之前提出的那些条件,尤其是关于石油收益分成和事后政治承认的部分,似乎就……”
“呵!”韩复榘未等他说完,便发出一声嗤笑,打断了他,“我就知道!你们日本人一贯是言而无信,过河拆桥!怎么,觉得我韩某人在军队里暂时说不上话,就想压低价钱,甚至想空手套白狼?”
土肥原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韩先生,不是您自己亲口说,您现在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吗?”
“我是调不动野战军的正规部队!”韩复渠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狡黠的光芒,“但我可从来没说,我手上就完全没有牌了!你以为我会傻到不留后手,这么早就把所有的底牌都亮给你们看吗?”
土肥原眼神微凝:“愿闻其详。”
韩复榘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窗外听见:“我只是无法直接调动作战部队。但是,对于地方守备部队、民兵系统的人事任免和日常管理,我还是可以施加相当影响的!”
他顿了顿,详细解释道:“先锋军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野战主力部队的建设上,最好的兵员、最优秀的军官、最精良的装备,都优先补充给了他们。
但广大的后方、沿海地区的防务,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地方民兵。别忘了,我现在还挂着民兵督办这个虚职,安排一些人事调动,名正言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我可以巧妙地把一些臭鱼烂虾——特别是那些有点小聪明、有点带兵能力,但却贪财好色、意志不坚定的家伙,调到关键的沿海防御岗位上去。
只要操作得当,时间不长,根本不会引起上面那些人的警觉。这些人放在那里,平时或许看不出什么,但一旦战事爆发……”
土肥原眼中瞬间冒出精光!他完全明白了韩复榘的用意。
这比单纯的情报甚至更重要!如果能在敌人的防御体系内部,提前埋下这么多可以被腐蚀、被收买的钉子。
他们在关键时刻放弃阵地,甚至倒戈相向,那么帝国军队登陆作战的难度将大大降低,成功率则会急剧攀升!
“妙啊!韩先生!”土肥原忍不住赞叹,脸上的假笑都真诚了几分,“如果您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我们的合作前景将会无比的光明和愉快!帝国绝不会亏待真正的朋友!”
但他立刻又追问道:“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尽快弄到第11集团军更详细的军力部署和人事信息。
毕竟,这才是帝国军队最可能直接面对的硬骨头。有了更准确的情报,我们成功的把握才会更大,您未来的地位也才会更加稳固。”
韩复榘皱起了眉头,首次露出了为难的情绪:“这个……有点困难。傅作义那边口风很紧,而且这支部队本身就在扩充和调整期。我可以花点时间,动用一些老关系去探听,应该能搞到相对准确的消息。但是……”
“这支部队现在就像一团正在揉捏的面,驻地、装备、人员配置几乎每天都在变化。
我只能保证,到时候交给你们的情报,在我拿到手的那个时间点是准确的。
但等情报几经周折送到你们参谋本部手上,再等到你们真正发起攻击时,说不定很多细节已经过时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个道理,土肥原先生您应该比我更懂。”
土肥原理解地点了点头,作为老牌特务,他深知情报的时效性有多么重要。
“这一点我们明白。任何情报都只能作为参考,不可能完全照搬。但您提供的信息,即便稍有滞后,依旧能起到巨大的作用,能让我们少流很多血。”
两人对视一眼,一种基于互相利用和背叛的“默契”在空气中达成。
窗外,警察押送囚车的喧嚣早已远去,只剩下冬日傍晚的寂静,但这寂静之下,却涌动着足以引爆一场大战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