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还记不记得你蚩梦姐姐？如今，她也算是，我的妻子之一了。”
林远笑着向小荷介绍。
小荷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位依旧活泼灵动的苗疆少女。蚩梦也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小荷，突然惊喜地叫道：
“哇塞！小锅锅，这真的是当年那个小荷妹妹？变得好漂亮啊！都长成这么大一个仙女咯！”
小荷连忙乖巧地行礼：
“蚩梦师母好。”
“哎呀，不要这么叫啦~听着好奇怪哦！”
蚩梦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
“走走走，别理你师父那个木头疙瘩，跟我去玩吧！长安有好多好多好玩好吃的地方，我带你去！”
“欸，等一等，”
林远连忙拦住她们，
“还没带小荷去见见沁儿呢，你猴急什么。”
一行人来到女帝寝殿。早已收到消息的石瑶看着走进来的小荷，心中暗叫一声‘糟了’。她早就听闻林远有个极为疼爱的小徒弟在龙虎山学艺，但自己与她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根本不了解这女孩的脾性和习惯！万一哪里露出破绽，可就全完了！
“女帝师母。”
小荷刚要依照礼数行礼。 石瑶立刻模仿着女帝平日温和大度的模样，抢先一步上前扶起她，微笑道：
“不必多礼。小远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在这里就跟回家一样，不用讲究这些虚礼。”
“就是就是！”
蚩梦在一旁附和，
“小荷妹妹，你可是我们这里辈分最小滴~走嘛走嘛，跟我去吃好吃的！”
她拉着小荷，风风火火地又跑开了。石瑶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
是夜，林远的寝殿内。 小荷仿佛又回到了刚拜师的那段时光，极其细心地为他整理着床铺，将书案上的公文笔墨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这些琐事，让下人来做就好，不用你忙这些。”林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啊！师父？！”
小荷吓了一跳，手里似乎正拿着什么东西，慌忙藏到身后，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你，你怎么回来了？！”
林远被她这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失笑道：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该回来睡觉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荷连忙摆手，心跳如鼓，语无伦次地解释，
“我以为，以为你今晚会在女帝师母那里。”
她越说声音越小，脸也越埋越低。
林远嘴角微微抽搐，他看了看收拾得异常整洁的房间，又看了看紧张得手足无措的小徒弟，语气放缓道：
“无妨。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我打个地铺就好。我们师徒多年不见，正好有很多话可以聊聊。”
“这，这怎么行！”
小荷一听更急了，
“师父！我，我还没有收拾好！房间里还会有很多灰尘！你，你先出去待一会儿！就一会儿！等我弄好了你再进来！”
她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林远推出了房门。林远站在门外，一脸疑惑不解，天天有人打扫，哪来的灰尘？但还是依言在外面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小荷是不是在里面睡着了的时候，房门突然被猛地打开。小荷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他，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不管不顾地飞快跑走了，瞬间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这丫头，搞什么啊？”
林远摸着后脑勺，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摇摇头走进房间，环顾四周。一切都井井有条，甚至比他离开时更加整洁。 突然，他意识到哪里不对。
“我靠，我白天穿的那套布衣呢？”
他记得那衣服就随意搭在屏风上的。 他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向门外小荷消失的方向，随即哑然失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傻丫头，还要抢着给我洗衣服？真是，比我勤快多了，也懂事多了。”
他完全没往别的方面想。
…
而在小荷暂住的客房内。 她背靠着紧闭的房门，手中紧紧攥着那件从林远房里“偷”来的粗布衣服，心脏还在砰砰狂跳，脸上烫得厉害。
“师父要是发现了怎么办？我，我要不要现在偷偷放回去？”
她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羞耻，但最终，渴望战胜了理智。她将脸深深埋进那件衣服里，贪婪地呼吸着上面残留的、独属于林远的淡淡气息，混合着阳光和一丝汗味，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和迷茫。
许久之后，小荷瘫软在床榻上，脸上泛起极度羞耻却又满足的红晕。她将衣服紧紧地、珍惜地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就这样带着复杂的心事和身体的余韵，缓缓沉入了梦乡。梦中，或许依旧是那个白衣胜雪、将她从泥泞中拉起的身影。
…
在王府住了几日后，白清荷心中疑窦渐生，她寻了个机会，悄悄来到了王府内设的医房。
“是白小姐啊，您来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负责王府内眷健康的王大夫已经认得这位殿下宠爱的徒弟，客气地问道。
小荷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王大夫，我没事。我来是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白小姐请讲，老夫知无不言。”
小荷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
“王大夫，女帝师母近来的凤体，可还安康？脉象上，可有显示喜脉？”
她问出这话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那……额……”
王大夫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起来，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荷立刻摆出一副严肃又为他着想的表情，说道：
“王大夫，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此番询问也是替师父分忧。为秦王殿下解惑排忧，不正是你我分内之事吗？但说无妨。”
王大夫被她这么一说，似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道：
“好吧，既然白小姐这么问，说来也确实奇怪得很。”
他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原本呢，以女帝大人早年的旧伤和体质，按理说，是极难受孕，甚至可以说是不太适合生养了。但奇怪就奇怪在，前些日子的一次例行请脉，我发现她的身体，好像突然好了很多！脉象蓬勃有力，生机盎然，那方面的隐疾似乎也，啧，该怎么形容呢？”
他皱紧眉头，
“就好像是，换了一副全新的、无比健康的身体一样！实在是医理难解啊！”
小荷听完，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巨震，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她立刻从袖中掏出几两银子，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今日叨扰了，告辞。记住，我没来过。”
说完，她不等王大夫反应，转身迅速离开。
王大夫看着桌上那几锭银子，愣在了原地，半晌才喃喃自语：
“这，白小姐这是，要封我的口？可，可秦王殿下待我恩重如山，府内女眷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女帝，我岂敢隐瞒不报？更何况，”
他苦笑一下，
“殿下他，其实早就知道女帝身体好转这件事了，还私下问过我好几次呢。白小姐，对不住了，这事，老夫可不敢替你瞒着。”
…
离开医房后，小荷心中疑云更甚。她直接来到了女帝的寝殿。
“小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石瑶见到她来，心中微微一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
小荷行了一礼，抬起头，目光看似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轻声问道：
“女帝师母，徒儿前来，只是想问问，您当年对徒儿说过的话，如今，还算数吗？”
石瑶心中猛地一咯噔！‘当年的话？什么话？’她根本一无所知！但此刻绝不能露馅。她急忙压下心中的慌乱，装作回忆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头，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说道：
“当然算数。师母答应过你的事，怎么会忘呢？”
小荷仔细观察着“女帝”的反应，见她答应得如此利索，甚至没有追问是哪句话，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她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波澜，轻声道：
“既如此，那便最好。还请师母与师父说好，徒儿，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了。”
“好，你放心。”
石瑶维持着笑容，心中却是一片迷雾，只能先应承下来。
看着小荷慢慢退出去的背影，石瑶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紧锁：‘她到底在说什么？当年答应过她什么？该死的情报不足！必须尽快联系三千院，弄清楚这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
而走出寝殿的小荷，脸色则慢慢沉了下来，心中一片冰冷：‘答应得如此痛快，甚至不问缘由，她果然不是真正的师母！师父，你到底知不知道，日夜陪伴在你身边的，早已换了一个人？’
…
被囚禁、毁容、毒哑的女帝，日日夜夜在那个破败的村落附近徘徊，一双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通往长安的官道，奢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再次出现，能认出她。
回到阴暗潮湿的茅屋，三千院冷漠地喝下一杯粗茶，看着她的样子，嗤笑道：
“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用不了多久，等石瑶那边计划成功，大局已定。到时候，就算你侥幸能回到秦王府，也早已物是人非，无力回天了！”
女帝闻言，泪水无声地滑过狰狞的伤疤，她想嘶吼，想辩解，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沙哑声，痛苦地用手比划着。 三千院似乎看懂了她的不甘，语气稍缓，却更显残酷：
“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但你也不必每天像个望夫石一样出去傻等了。上次他能来，是千年难遇的巧合，那样的‘巧合’，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
通往龙虎山的官道上，车队正在休整。篝火旁，林远注意到“女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
“沁儿，怎么了？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石瑶立刻回过神来，模仿着女帝的仪态，微微摇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紧张：
“没有，只是，有些紧张罢了。”
她必须时刻谨记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即将去参加好友婚礼、并为自己婚事做准备的女人。
“紧张什么？哈哈，”
林远不疑有他，笑着揽住她的肩膀，
“这次去了，正好也看看子凡他们是怎么操办的，也好为我们不久后的大婚做个准备嘛。”
旁边，蚩梦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糖渍沾了满嘴。而小荷则沉默地坐在一旁，目光几乎不曾从石瑶身上移开，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荷已经暗中打听了许久。她知道，大约两个月前，师父和女帝师母曾大吵一架，关系降至冰点。但就在女帝一夜未归、次日清晨回来后，两人竟奇迹般地和好如初，甚至比以往更加亲密。 ‘也许，就是在那诡异的一夜之间，真正的师母，就已经被调包了。’这个念头让小荷不寒而栗。
…
是夜，营地不远处的山坡上。 小荷独自一人坐在那里，望着山下跳跃的篝火和隐约可见的师父身影，眉头紧锁，苦苦思索：‘一个人的性情习惯，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夜之间变化那么大？就算和好，某些细微的本能反应也不会完全改变，更何况，女帝师母也是超越大天位的高手，谁有能力对她动手呢？师母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谁？！”
她突然察觉到身后的树林里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手按在了剑柄上。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风度翩翩的男子从树影中缓步走出，脸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对着小荷优雅地行了一礼：
“阁下莫要惊慌，更请勿要轻举妄动。在下通文馆，李存礼。”
“通文馆的人？！”
小荷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呼救，“来——” “人”字还未出口，李存礼便微笑着打断了她，语气充满诱惑：
“白小姐，难道，您就不想为您最敬爱的师父，解开他此刻最大的忧烦吗？”
“你什么意思？”
小荷的动作顿住了，警惕地盯着他。
李存礼呵呵一笑，“唰”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悠然道：
“说来，这不良人，当真是好手段，好胆量啊。我通文馆查探了这么久，也才勉强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在这里故弄玄虚！”
小荷冷声道。
“没什么，”
李存礼摇着扇子，语气带着几分看戏的嘲弄，
“只是感慨一下。虽然我们通文馆与林远殿下多有不对付，可我们也从不敢动，替换他枕边人这等疯狂的心思。不良人这帮余孽，啧啧啧，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胆大包天啊！”
小荷的心猛地一沉，最坏的猜测被敌人亲口证实，让她声音都有些发颤：
“难道，那个女帝，真的是。”
“对，”
李存礼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她是假的。如今日夜陪伴在你师父身边的，是不良人天佑星，石瑶。”
“不良人，呵呵，”
李存礼继续煽风点火，
“袁天罡都死了多少年了，他们还做着能凭借阴谋诡计独霸天下的美梦。莫说我通文馆容不下他们，就是秦王麾下的锦衣卫，据我所知，也早就察觉到一些端倪了，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加之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动罢了。”
小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李存礼：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直接找我师父说明？与我一个女子说这些，又有何用？”
李存礼摊了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
“只怕，秦王殿下此刻被‘温情’蒙蔽，根本不会相信我这个敌人所说的话，反而会认为这是我通文馆的离间之计。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小荷，
“但是白小姐您不一样，您是殿下的爱徒，您的话，他总会多信几分。至于如何拿到确凿的证据，就要看白小姐您的智慧和手段了。”
…
李存礼望着夜空，嘴角弯起。
“不良人，哈哈哈，没了袁天罡就是一盘散沙，三千院，孟婆，你们两个家伙是够忠诚的，可是，你们敢保证每一个不良人都有那么忠诚吗？这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实则就是一场豪赌，就在于，孟婆化作的那假女帝，是否能诞下子嗣，以亲情裹挟林远。”
“不良人，三百年的组织，早该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