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要塞的医疗区永远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消毒水、能量药剂和淡淡圣光气息的味道。这种味道本身并不难闻，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洁净感”，但对于已经在这里躺了整整三天的萧一来说，实在是有些腻味了。
他所在的是一间单人特护病房。墙壁是柔和的米白色，散发着微弱的、有助于安抚精神的能量场。房间中央，那台科技感与神秘感结合的银白色维生舱已经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可以根据病人姿势自动调节弧度、自带多种按摩和物理治疗功能的智能病床。
萧一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半躺在调整成懒人沙发模式的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那种如同金纸、奄奄一息的模样，已经好了太多。至少，他现在有力气……吐槽了。
“我说老尤，”萧一有气无力地偏过头，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尤利西斯，“你们圣廷的医疗技术，是不是点歪了科技树？这都星际时代了，骨折、内脏破损什么的，用纳米机器人或者生物组织打印机，唰唰几下不就搞定了？非得用圣光一点点‘熏陶’？这效率……比我原公司那个破网速还感人。”
尤利西斯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便服，金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后，手里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是某种古老皮革材质的书籍——《圣光本源与高阶能量创伤应对策略》。他闻言，从书页上抬起眼，无奈地看了萧一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又开始了”。
“纳米机器人和生物打印适用于常规物理和生物性损伤。”尤利西斯的声音温和而耐心，如同在给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解释常识，“但你这次的情况不同。那股侵入你体内的亵渎能量本质极高，并且与你的圣光本源深度纠缠。任何外来的、非圣光体系的微观造物进入你的能量循环，都可能被那股力量污染、同化，甚至反过来成为加剧冲突的帮凶。只有最纯粹的、与你同源的圣光，才能在不引起更大排斥反应的前提下，缓慢中和、剥离那些污秽。”
他合上书，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书脊上：“而且，圣光治愈不仅仅是修复肉体，更重要的是抚平灵魂层面的创伤和疲惫。你之前的透支太严重了，灵魂如同干涸的土地，需要温和的‘雨水’滋润，而不是粗暴的‘洪水’灌溉。玛拉修女亲自为你主持的‘圣光共鸣疗法’，是目前最安全、最彻底，虽然……确实是慢了点的方法。”
“慢了点？”萧一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抬起自己那只依旧有些使不上劲、包裹着一层柔和圣光薄膜的右手，“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文火上慢炖的蹄髈，还是忘了加酱油的那种。再这么‘熏陶’下去，我怀疑我晚上睡觉都能自发发光，给病房省电了。”
他试图活动一下手指，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穿过般的酸麻感让他龇了龇牙。“啧，这后遗症……连终端都刷不利索，人生乐趣少了一半。”
尤利西斯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耐心是一种美德，萧一。你能在那种程度的反噬下活下来，已经是圣光庇佑……或者说，是你自身某种特质的奇迹了。” 他提到“某种特质”时，语气有微不可查的停顿，显然指的是那吞噬能量的杯盖，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深谈。
“奇迹的代价就是躺在这里发霉。”萧一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果篮。果篮造型精美，里面的水果色泽诱人，散发着清新的香气，是哈克特派人送来的。“看着好吃的，却因为‘忌口能量波动’不能吃，这是人过的日子吗？我现在看这圣光都像是玉米浓汤，看这能量检测仪都像烤面包机……”
他的抱怨被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打断。
病房门滑开，巴顿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今天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重型突击护甲，换上了一套深灰色的作训服，紧绷的布料勾勒出他一身虬结的、仿佛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肌肉。他手里没拿武器，而是提着一个……巨大的、印着要塞后勤部标识的金属保温桶。
“哟，老巴，又来送‘病号饭’了？”萧一眼睛一亮，暂时忘却了之前的抱怨。
巴顿没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将那个看起来能直接当小型盾牌使用的保温桶“咚”地一声放在床头柜上，震得果篮里的水果都跳了跳。他打开盖子，一股浓郁而纯粹的、混合了高能营养剂和温和草药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
“后勤部特供，高密度能量流食，玛拉修女核准配方。”巴顿言简意赅，声音如同闷雷。他拿出一个配套的、同样材质坚固不怕摔的碗，倒了满满一碗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乳白色糊状物，递给萧一。
萧一看着那碗卖相实在不敢恭维的“糊糊”，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嘴角抽搐了一下：“……老巴，商量个事儿，下次能不能换个口味？比如……伪装成烤肉味的？或者至少换个颜色？这玩意儿看久了，我总觉得自己在喝粉笔水兑胶水。”
巴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说“有的吃就不错了，挑三拣四信不信我直接给你灌下去”。
尤利西斯在一旁忍着笑，打圆场道：“萧一，这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的能量循环非常脆弱，需要易于吸收、不会造成任何负担的营养。这些流食是经过精密计算的，能最快速度补充你的身体消耗。”
“我知道，我知道……”萧一苦着脸，接过碗，拿起勺子，如同进行某种艰巨的仪式般，一小口一小口地舀着那味道寡淡、口感诡异的糊糊，“就是这口感……唉，想念食堂的烤肉，想念我宿舍藏的零食，哪怕来包泡面也行啊……”
他一边机械地进食，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尤利西斯放在膝盖上的那本书：“老尤，你看的那玩意儿，有插图吗？好看吗？能不能念一段给我听听，就当……就当电子榨菜了？”
尤利西斯失笑，摇了摇头：“这是关于能量回路拓扑结构和灵魂创伤修复模型的学术着作，没有插图，只有大量复杂的符文和图谱。念出来，恐怕比这流食更让你难以下咽。”
“唉，文化人的乐趣，我等粗人无法体会。”萧一哀叹一声，认命地继续对付他的“粉笔水胶水”。
巴顿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守卫，默默地看着萧一吃完。直到萧一放下碗，表示再也吃不下了，他才动手利落地收拾好碗勺，盖好保温桶。
“感觉怎么样？”巴顿沉声问，虽然依旧是言简意赅，但语气中的关切却很明显。
“还能怎么样？”萧一摊了摊手，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股依旧存在、但被圣光牢牢束缚在角落的阴冷能量，“除了肚子里多了个‘房客’，时不时膈应我一下，其他零部件暂时运转正常。就是闲得发慌。”
他尝试调动了一下圣光，指尖泛起一丝微弱的金芒，但立刻引来了体内那股亵渎能量的细微躁动，一阵隐痛让他皱了皱眉，赶紧散去了圣光。
“看来离能动手还早。”萧一有些沮丧，“这感觉就像考勤机坏了，明明人到了公司，却打不了卡，浑身不得劲。”
尤利西斯温声道：“不要急躁。玛拉修女说过，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和‘适应’。等你身体和灵魂完全接受了这种脆弱的平衡，不再将其视为纯粹的‘敌人’，或许就能找到与之共存，甚至……利用它的方法。”
“利用？”萧一挑了挑眉，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个杯盖自从上次“吃撑了”之后，就彻底陷入了沉寂，无论他怎么尝试沟通，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块普通的、有点裂痕的金属片。“算了吧，那位‘大爷’还在宕机重启呢。指望它，不如指望哈克特主管能给我弄台游戏机进来解闷。”
提到哈克特，萧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外面情况怎么样？咱们捅了那么大篓子，就没点后续？”
尤利西斯和巴顿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
尤利西斯放下书，神色稍微严肃了一些：“哈克特主管正在动用他的渠道秘密调查。K-77区域的事件被官方定性为‘能量管道老化引发的意外泄露和殉爆’，已经被压下去了。”
“压下去了？”萧一有些意外，“死了那么多士兵，还有那什么祭司，就这么轻描淡写？”
“这正是问题所在。”尤利西斯低声道，“能将如此严重的事件掩盖得如此完美，说明‘他们’在要塞内部的能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哈克特主管提醒我们，近期要格外小心，尤其是你，萧一。你破坏了他们的重要仪式，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巴顿冷哼一声，拳头捏紧，骨节发出脆响：“来得好。正好活动筋骨。”
萧一却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老巴。不过，既然他们喜欢玩阴的……” 他看向尤利西斯，“老尤，我记得你之前提过，圣光里有些小技巧，比如……‘神圣印记’？能不能给我这病房来个‘防盗系统’？免得有些不开眼的小贼，摸进来打扰我休养。”
尤利西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可以。我会在病房周围布下几个隐秘的警戒符文，一旦有未经授权的、带有恶意或特定能量特征的生命体靠近，就会发出警报。”
“够用就行。”萧一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倦容。高能流食似乎开始发挥作用，加上身体依旧虚弱，他很容易感到疲惫。
尤利西斯见状，站起身，温和地道：“你休息吧。我们晚点再来看你。”
巴顿也提起保温桶，对萧一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两人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
病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萧一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模拟的自然光柔和洒落，感受着体内那股圣光与黑暗相互制衡的诡异平衡，以及胸口那片死寂的杯盖。
“房客、宕机的金手指、虎视眈眈的幕后黑手、还有这该死的病号餐……”他低声嘟囔着，闭上了眼睛，“这穿越者的职场生涯，还真是……多姿多彩啊。”
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拖入了沉睡。至少在梦里，没有粉笔水味的能量糊糊，也没有在体内搞冷战的两股能量。
而病房门外，尤利西斯指尖流淌着微光，开始在墙壁和地面上悄然铭刻下一个个细微而复杂的圣光符文，如同织就一张无形的守护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