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夜色浓稠。张明趴在芦苇荡边缘,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但眼睛却死死盯着下游几公里外那片隐约的灯火——那是一个小型的货运码头。通过白天的观察,他注意到有几艘中型货船会在夜间装货,凌晨时分启航,主要通往邻省的水路。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趁着雨夜视线不佳,摸上一条即将离港的船。
风险极大。码头上一定有看守,货船船舷高耸,湿滑难爬,一旦失手掉进江里,或者被船员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已无路可退。
午夜过后,雨势稍小。张明像水鬼一样,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江水中,朝着码头的方向潜游过去。他不敢弄出太大水花,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码头灯光辨认方向。江水冰冷刺骨,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体力。
靠近码头区域,灯光变得明亮,他能看到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和忙碌的吊机身影,以及停靠在泊位上的几艘货船轮廓。他选择了一艘看起来相对老旧、船舷外侧有较多管道和凸起、便于攀爬的货船作为目标。这艘船似乎已经完成装货,甲板上灯光昏暗,只有驾驶舱亮着灯,船员可能正在做最后的出发准备。
张明潜游到货船背向码头的另一侧,这里光线最暗。他抓住船舷外侧一根粗大的锚链,冰冷湿滑的铁链几乎让他脱手。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沿着锚链一点点向上攀爬。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因为寒冷和用力而剧烈颤抖,有好几次他差点滑下去。
终于,他的手指够到了船舷上缘。他猛地一用力,翻过了齐胸高的船舷,重重地摔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他立刻蜷缩成一团,躲在了一堆盖着帆布的货物后面,心脏狂跳,屏息倾听。
甲板上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敲打帆布和江水拍打船体的声音。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弄出的动静。过了几分钟,他才敢稍微抬起头观察。
这艘船不小,甲板上堆满了用绳索固定的货物。他需要找到一个能藏身的地方,最好是在船员不常去的角落。他猫着腰,借着货物的阴影掩护,在甲板上快速移动。幸运的是,雨声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在船尾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用来存放缆绳和工具的旧木箱,箱子有一半是空的,里面塞着些破旧的帆布。这里虽然狭窄潮湿,但相对隐蔽。
他刚钻进去,用帆布盖好自己,就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
“……检查一下缆绳,准备开船了。”
“这鬼天气,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少废话,快点干完进舱暖和。”
是两个船员的声音,他们似乎是在做开船前的最后检查。手电光在甲板上扫过,一度从木箱缝隙外掠过。张明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在附近停留了片刻,然后逐渐远去。接着,他感觉到船身微微一震,低沉的汽笛声响起,货船缓缓离开了码头,驶向漆黑的江心。
张明稍微松了口气,但不敢完全放松。他现在是在一条不知驶向何方的船上,周围是敌友难辨的船员。他必须像老鼠一样隐藏好自己,直到船到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
货船在江面上平稳地航行着。发动机的轰鸣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张明蜷缩在冰冷狭窄的木箱里,又冷又饿,疲惫像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睡着,必须保持警惕。
他不知道这艘船要去哪里,航程要多久。他只知道,自己暂时逃离了最直接的搜捕,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然而,前路依旧吉凶未卜。船上的生活、目的地的状况、外界的局势……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摸了摸胸口,那本日记和存储卡被他用防水塑料布层层包裹,紧紧贴身藏着。这是他的命,也是他全部的指望。
货船破开江水,在夜雨中向着下游驶去。张明在颠簸和寒冷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像一颗被激流裹挟的种子,飘向远方,等待着生根发芽,或者,在黑暗中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