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没有理会神秘兮兮的鸳鸯,眼睛时不时的警惕的看着城墙外。
鸳鸯自顾自说下去,声音压得更低,像怕被风听见:“有人说……这长城不是人造的……是远古时候,一条特别特别大的石头龙变的,趴在这儿守着咱们。还说……墙根底下,睡着龙的魂儿呢!”
旁边一个大哈听得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忘了喘气。
“还有更邪乎的!”鸳鸯来了劲,“有人说半夜能听见墙里头有动静,像是……像是好多人在里面走路,唱歌,还不是咱们现在的调子,老老了……说是以前战死的人,魂儿没走,就住在墙里,还接着守呢!”
默默擦箭的手停都没停,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陈渊的脚步也没停。
鸳鸯自己说得有点发毛,搓了搓胳膊:“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有点儿吓人的。”
就在这时,陈渊猛地站住了脚。
毫无征兆。
他身体绷得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头猛地转向垛口外的无边黑暗,右手已经握住了背后的陌刀刀柄。
另外三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激灵,鸳鸯差点把枪扔了。大哈下意识就把盾牌举到胸前,笨重地转动身体。默默的手指无声地扣上了弓弦,半支箭已经搭了上去,眼神锐利地扫向陈渊望着的方向。
墙上附近火堆旁的士兵也被这动静惊动,纷纷抓起武器站起身,紧张地望过来。
黑暗中,只有风声呼啸。
片刻,一个黑影极快地从垛口外的夜空掠过,带起一丝微弱的气流波动。那是一只翅膀很大的夜行荒鸟,很快就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士兵们松了口气,有人低声骂了句什么,慢慢又坐了回去,恢复成原来的姿势。
但陈渊没动。他握着刀柄的手没松开,目光依旧盯在那片黑暗里,像是要把它烧穿。
过了好几息,他才慢慢转过头,看着身边三个惊魂未定的兄弟,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冷,砸进他们耳朵里:
“战场之上,疑心就是命。”
他松开刀柄,走到垛口边,伸出一只手。风卷着几片不知从哪儿吹来的枯叶,打着旋掠过墙头。陈渊手腕一翻,精准地捏住其中一片干枯发黄的叶子。
他走回火光下,把叶子抛向空中。枯叶被风吹着,歪歪斜斜地往下落。
就在叶子掠过他身侧的刹那,背后陌刀骤然出鞘!
没有惊人的声势,只有一道乌黑的寒光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刀身似乎轻轻颤了一下,带起一丝极细微的风声。
那片正在下落的枯叶,无声无息地从中间分成了两半,切口平整得像尺子量过。两半叶子被风一吹,各自飘开,转眼没了踪影。
陌刀早已归鞘。陈渊好像根本没动过。
鸳鸯、大哈、默默,三个人像被冻住了一样,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那叶子消失的地方,又看看陈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旁边的火堆噼啪响了一下,映得他们脸上血色都没了。
陈渊没再看他们,转身继续沿着城墙往前走,声音留在风里:“就算城墙里有人在走路、唱歌,那也是古老的英魂在和我们,在一起守城,有什么好怕的。”
鸳鸯三人和附近的守卫军听到陈渊说的话,都挺直胸膛,眼睛目视着前方,闪过一丝缅怀的光芒。
“说的好,”刚刚那百夫长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后,“我们就算死亡,灵魂也要坚守我们的任务。”
“陈渊,他们盛传你宁愿选择进攻,你果然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他满脸热忱和欣慰的看着陈渊。
“未来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我们啊……老了,没有那股子心气儿了。”
“将军,我有个疑惑不知该不该问。”陈渊看着百夫长提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以前不是有枪炮飞机大炮那些东西吗,怎么不用?”
百夫长笑着拍拍陈渊的肩膀,“枪炮没用,荒兽那诡异的皮儿都破不开,按军部的说法说是什么规则力量,反正我也不懂,听说就以前的核武还有儿用,长城外面有些地区已经满目疮痍了,但是用完了就没了,不然蓝星意志为什么还要抢夺荒界的规则,哈哈。”
陈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剩下的后半夜,长城西二十三段城墙上,第四探查小队的四个人,站得比墙上任何一根弩箭都直。
眼睛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死死盯着墙外那片能吃人的黑暗,耳朵竖起来,捕捉着风里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再也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火堆的光照在他们年轻的、绷得紧紧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巡防结束回到宿舍,四个人连冰冷的铁甲都懒得脱,沉重的眼皮一合上,黑暗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意识。
陈渊是最后一个睡着的,他听着另外三人很快变得沉重又疲惫的呼吸声,感觉自己身体里那股气血还在缓慢流动,在强化他的身体骨骼。他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痛苦的呻吟,然后一切才真正沉入寂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突然——
“啊——!!!”
一声能掀翻屋顶的尖叫猛地炸开,像根铁钉扎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陈渊眼睛猛地睁开,手已经摸到了床边的陌刀刀柄。大哈像受惊的熊一样从床上弹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上铺。连一向雷打不动的默默都猛地坐起身,手指瞬间就扣住了放在床边的弓。
只见鸳鸯站在屋子中间,手里举着他那杆宝贝精铁长枪,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又是惊恐又是狂喜,表情扭曲得像见了鬼。
“我的枪!我的枪!”他声音尖得吓人,不停地挥舞着长枪,“它它它……它变轻了!轻得像根木棍!”
大哈揉着眼睛,瓮声瓮气地抱怨:“鸳鸯……你……你……吓死俺了……”
默默也是一脸怒气的看着鸳鸯。
“真的!不信你们试试!”鸳鸯激动得脸通红,把枪往默默手里一塞。
默默迷迷糊糊地接过枪,随手掂量了一下——就这一下,他整个人略微僵住了,仔细的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自己的手,一副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是轻巧了不少。”他简单地挥舞了两下,那杆以前需要他双手才能舞动顺畅的铁枪,此刻在他手里竟显得有点灵巧?
大哈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下床,拿起靠在墙边的巨大盾牌。他只是单手便举起了往常需要双手才能举起的盾牌,一丝颤抖都没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这……这……果然……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