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的手刚收回，药罐还贴在胸前，那股吸力又来了。她的指尖还没完全离开青铜残片，一股冷流顺着经脉往上窜，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抽空。
氧气表指针滑到四分钟。
她没再伸手去拿，而是后退半步，靠在一根晶柱上。药罐的裂痕还在闪，热度忽高忽低，像是一口气吊着。
刚才那一瞬间，她明白了。
这阵法不是拦外人，是等“钥匙”。
而钥匙不是她这个人，是药罐里积攒的那些念气——病人的感激、活下来的气息、她一次次拼尽全力救人的证明。
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警告，防护能量与灵穴核心共振，强行突破将触发永久封印。”
她咬牙，手指掐住手腕内侧，压住翻腾的气血。不能急，一急就死。
她闭眼，重新启动望气术。
这一次，她不再盯着药鼎碎片，也不看九根晶柱，而是把视线扫向四周岩壁。
荧光石髓一颗接一颗亮着，但有一处的光不一样。偏蓝，波动频率和其他地方错开半个节拍。
她睁开眼，游过去。
那是一块嵌在岩缝里的水晶，只有巴掌大，表面有裂纹，边缘泛着微弱的青光。它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被人硬塞进去的。
她伸手碰了下水晶基座。
水流轻轻晃了一下，头顶的防护光壁立刻闪了闪，符纹转速慢了一瞬。
她收回手，又敲了敲。
这次光壁抖得更明显。
就是它了。
这块水晶，是整个阵法的能量节点之一，而且是最不稳定的一个。
她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轻轻抵在水晶侧面，用真气试探性地送进去一丝。
水晶内部的光跳了一下，像是被惊醒。
她赶紧收手。
不能硬来。这东西要是炸了，整个大厅都会塌。
她盯着水晶，脑子里转得飞快。
既然它是能量源，那只要稍微挪动位置，改变共振频率，阵法就会出现漏洞。
可怎么动？
直接拔出来风险太大。她得想办法让它自己移位。
她摸出一小撮回春散，吹向水晶表面。药粉沾上去后，水晶的光微微变暖，波动节奏也缓了下来。
她眼睛一亮。
药性可以影响它的状态。
她又撒了一点，这次贴着基座抹开。
水晶缓缓震动，像是在适应新的频率。
她抓住机会，用银针轻轻撬动基座边缘。一点点施力，不敢太快。
水晶松动了。
她屏住呼吸，慢慢把它往外推。
三寸。
刚到位，整座大厅的光壁猛地一颤，符纹流转速度骤降，原本密不透风的屏障出现了细微的断层。
成了。
她立刻转身，冲向药鼎碎片。
氧气只剩三分钟。
她没再用手去抓，而是把药罐举到身前，让它正对着碎片。
药罐的裂痕还在渗光，但她不管了。
“你是要这个？”她低声说，“那就给你。”
她将药罐往前一送。
刹那间，药罐和碎片同时亮起，青光与金青色交缠，像是两股气息在对话。
防护光壁开始瓦解，一层层消散。
她右手迅速抽出一根银针，虚点碎片下方的水流，搅出一个小型涡流，减缓浮力干扰。
左手趁机探出，一把抄住药鼎残片。
入手冰凉，沉得不像金属。
她立刻塞进袖中锦囊，扣紧封口。
成功了。
她靠在晶柱边喘气，胸口起伏。药罐贴在身上，热度渐渐退下去，但那道裂痕还在，隐隐发烫。
她低头看氧气表。
两分十五秒。
不能再待了。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察觉不对。
九根晶柱的光，原本是均匀亮着的，现在却开始逐个变暗。
第一根灭了。
第二根跟着熄。
她站在原地没动。
这不是正常现象。
阵法被破解，晶柱失去能量支撑会慢慢黯淡，但不会这么快，更不会按顺序灭。
像是有人在控制。
她抬头看向穹顶。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漆黑的海水和悬浮的荧光石。
可她感觉到一股视线。
不是敌意，也不是善意。
是一种……审视。
她握紧药罐，没说话。
第三根晶柱灭了。
第四根。
水流开始轻微旋转，方向是逆时针。
她忽然想起船老大交给她的漆盒，里面那张海图上，画着九个点，围成一圈，中间是个三角形标记。
和这里一模一样。
当时她以为那是灵穴位置，现在看，更像是某种仪式的记录。
第五根灭。
第六根。
她的呼吸越来越短，肺部开始发胀。
必须走了。
她转身，准备往出口游去。
就在她动身的瞬间，最后一根晶柱的光闪了一下。
不是熄灭。
是跳。
像心跳。
紧接着，整个大厅底部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
像是什么东西，从很深的地方，翻了个身。
她停住脚步。
锦囊里的药鼎碎片，突然变得滚烫。
她拉开一点袋口，看了一眼。
碎片表面的符文，原本是静止的，现在正缓缓流动，像是被什么唤醒了。
她合上袋子，没再看。
第七根晶柱灭了。
第八根。
她终于动身，朝着通道口游去。
水流比进来时急，像是在推她出去。
她没回头。
第九根晶柱熄灭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嗡鸣。
和她拿到碎片时听到的一样。
但这次，持续得更久。
像是在提醒。
又像是在告别。
她穿过通道，回到巨石裂缝外。
守护者还在那里，那滴银蓝液体已经消失，裂缝边缘结了一层薄薄的晶膜，像是伤口愈合后的痂。
她摸了摸药罐。
裂痕没扩大，但温度一直没降下来。
她看了眼氧气表。
还剩五十秒。
她开始上浮。
影卫首领应该还在船上等她。
她游得不快，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回想刚才的过程。
那块水晶为什么会在岩壁里？是谁放的？
阵法为什么要等药罐？
还有，那九根晶柱熄灭的顺序……
她突然停住。
不是随机的。
是逆时针。
和水流旋转方向一致。
也是她针灸时疏导经络的走向。
她心头一震。
这阵法，不是古人留下的机关。
是按照“医理”设计的。
谁会用医术来布阵？
她没想完，胸口突然一紧。
药罐猛地发烫，像是要烧起来。
她低头看。
罐身那道裂痕，正渗出一缕极细的光丝，连着袖中的药鼎碎片。
两者在共鸣。
不是一次性的。
是持续的。
她意识到一件事。
她以为自己拿到了碎片。
可也许，是碎片选中了她。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听诊器银簪。
簪子冰凉。
她刚想继续上浮，忽然发现眼前水流变了。
原本清澈的海水，此刻泛起一层淡淡的灰雾。
她停下动作。
雾是从下面升上来的。
来自灵穴入口。
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层晶膜，正在缓慢裂开。
一道细小的缝隙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水草。
不是鱼。
是一只手。
苍白，修长，指节分明。
正一点点，从裂缝中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