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越来越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层下翻身。叶清欢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听诊器银簪，簪头传来的震动不是一颗心，是十几颗，整齐又混乱，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同步。
她猛地抬头：“尸傀要醒了！”
太子站在她身后半步，药杵拄地，脸色发青。他刚才那一记金光扫过控魂符阵，耗了不少力气，现在呼吸都带着颤音。但他还是抬手，对影卫首领点了点东侧通风井的方向。
影卫首领会意，转身就走。
叶清欢把药罐从袖中取出，指尖划破掌心，血滴在罐口。罐身微微一震，一道温热的气流冲进脑海。她闭眼，眼前闪过几个画面——昏暗石道、铁门锁链、一个披黑袍的人正往深处退去。
“他在往东井走。”她睁开眼，“别让他出洞。”
话音刚落，通道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快，却很乱。一个人影踉跄着冲进来，披头散发，身上杏黄裙子已经撕破，裙角沾着泥和灰。
是云柔嘉。
她手里攥着一支火把，火焰跳得厉害。她眼睛睁得很大，但眼神空得吓人，嘴里一直念叨：“烧了……都烧了……你们骗我……全都该烧干净……”
叶清欢心头一紧。
这是她嫡姐，从小在相府里装温柔贤淑的那个云柔嘉。可她知道，这人早就不是表面那样了。她和二皇子萧景睿有私情，帮着害过不少人。但现在看她这样，分明是被人操控了神志。
“柔嘉！”叶清欢往前一步，声音压得低，“你清醒一点，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云柔嘉没停，反而笑了一声，笑声尖利：“清欢？你也在这儿？好啊，一起烧吧，谁都别想活。”
她抬脚往堆放油布的角落走。那里堆着浸过火油的麻布，还有几袋硫磺粉，都是之前邪派准备用来引燃阵法的材料。只要一点火星，整片据点都会炸开。
“站住！”叶清欢疾步上前，右手三根银针已夹在指间。
云柔嘉突然回头，眼睛泛起一层红雾，嘴角咧开：“你说谁该死？是你娘当年害我母妃难产，还是你爹把我许给外邦换银子？啊？你说啊！”
她声音扭曲，根本不像是自己在说话。
叶清欢心里一沉——这不是她的情绪，是有人在借她的嘴放话。
但她来不及细想，云柔嘉已经举起火把，狠狠砸向油桶。
轰！
火焰腾地窜起，热浪扑面而来，叶清欢被气流掀翻在地，肩膀撞上石壁，疼得倒抽一口气。她抬头时，只看见云柔嘉转身冲进了火海，身影瞬间被烈焰吞没。
“柔嘉！”她喊了一声，想追上去，却被太子一把拽住。
“别去！那边撑不住了！”
头顶石块开始掉落，火势沿着墙边的油布迅速蔓延，浓烟滚滚。影卫们忙着救人，有两个背着伤员往后撤，另一个拖着昏迷的禁军往外冲。
叶清欢喘了口气，用袖子捂住口鼻，强迫自己冷静。她摸出两根银针，扎进合谷和内关，心跳慢慢稳下来。
她转头对身边一个影卫下令：“封锁南北出口，重伤优先撤离，逃敌最多抓三个，别恋战。”
那人点头跑了。
她又看向火场中心。那片区域已经开始塌陷，木架烧断，石板往下压。她知道云柔嘉不可能活着出来。刚才那一跃，根本不是失控，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推着完成仪式。
她咬牙，从腰间解下系统给的【湿巾咒符】，往空中一扬。符纸化作一团水雾，洒在前方通道，暂时压住火势，开出一条窄路。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火场边缘停下。
火焰还在烧，噼啪作响。那件杏黄撒花裙早就没了，只剩下一截焦黑的布条挂在倒塌的架子上。发间的金步摇熔成了一滴赤红的金属珠，落在灰堆里，像一滴凝固的血。
叶清欢盯着那点红，没动。
她不该难过。这个人害过她，也背叛过所有人。可她是云柔嘉，是她在这个世上曾经叫过“姐姐”的人。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
她收回视线，抬头看四周。火光照亮了据点深处的一面石墙，那墙原本被油布遮着，现在布烧没了，露出一道裂缝。裂缝边缘不齐，像是最近才裂开的。
她眯眼细看。
那后面，好像有扇门。
她正要走过去，太子在身后开口：“别靠太近，万一塌了。”
“那后面有东西。”她说，“不是自然裂的，是炸出来的。”
太子皱眉：“等火小一点再查。”
“等不了。”她摇头，“刚才回溯看到的画面里，首领最后去的地方不在东井，而在更深处。他故意让我们以为他要逃，其实是把我们引到这里。”
太子沉默了一下：“你想进去？”
“必须进。”她说，“云柔嘉不是偶然出现的。她是被送来点火的，目的就是逼我们乱，让她完成某个动作。而她烧的这个地方——”她指向火场，“正好是阵眼最薄弱的位置。”
太子看着她：“你怀疑这场火，是仪式的一部分？”
“不是怀疑。”她盯着那道裂缝，“是肯定。她不是疯了才来放火，是清醒着执行命令。只是最后那一刻，她可能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选择自己跳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
太子终于点头：“我让人清出一条路，你跟在我后面。”
他说完抬手，召来两名影卫，让他们用盾牌顶住上方松动的石板，慢慢往裂缝处推进。
叶清欢走在最后，手里握紧了听诊器银簪。
快到裂缝时，地面又震了一下。
这一次，震动来自墙后。
她停下脚步，把簪子贴在地上。
簪头传来新的震动。
不再是心跳。
是敲击声。
一下，两下，三下。
像是有人在里面，用手指敲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