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街上人多了起来。叶清欢走在巷子里,脚步没停,手一直按在怀里药罐上。
那股味还在脑子里转,土腥混着一丝甜。她记得清楚,昨晚门槛内侧有道划痕,新鲜的,是鞋底蹭出来的。不是风刮的,也不是野猫野狗弄的。
她绕了半圈才到庙外。这次没藏在巷口,直接往正门走。
土地庙比夜里看着更破。屋顶塌了一半,梁木露在外面,像断了骨头的手臂。门歪在一边,只靠一根铁链吊着。墙皮掉得七七八八,露出里面的夯土,有些地方还画着东西。
她走近几步,看清了。
是符。
不是写在纸上贴的,是用黑灰一类的东西直接涂在墙上的。线条歪歪扭扭,连成一圈,中间还有个凹下去的坑,像是用来放东西的。
她没跨进去。
站在门口,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弹了一下。针尖晃了晃,朝左偏了半寸。
她皱眉,把针收回布包。
这时,风从庙里吹出来,那股味又来了。比昨晚浓了些,甜得发腻。她立刻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一点。
几个黑影从两侧围过来。
她没动,也没抬头看他们穿什么衣服,只是把手慢慢缩回袖子,握紧了药罐。
为首那人往前一步,手里拄着根骨杖。杖头是个骷髅头,眼窝空着,嘴角裂开一条缝。他把杖往地上一顿,声音沙哑:“你不该来。”
叶清欢盯着那根杖,“谁让你们在这设祭?”
没人回答。
她感觉到药罐在掌心微微发烫,不是热,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下。
她没松手。
“昨晚有人撒东西。”她说,“就在门口这块地。我看了,土里有残留。你们以为埋得深就没人知道?”
那首领冷笑一声,“凡人不懂天机。”
话音一落,周围几个人同时抬脚往前压了一步。站位变了,把她堵在门外台阶上。
她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了石阶边缘。
药罐突然震了一下。
她立刻闭眼,指尖用力掐住罐身。一股气流从罐底往上冲,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来,钻进太阳穴。
眼前一闪。
一个画面跳出来——昏暗的屋子里,一群人跪在地上,头顶香炉冒着青烟。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是个盘蛇,蛇嘴里衔着一颗红珠。有个女人倒在地上,手腕被割开,血流进碗里。
画面消失了。
她睁开眼,呼吸有点急。
那些人还在原地,但她的位置感变了。刚才那一瞬,她“看”到了他们的记忆片段。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她确定,这些人跟某个仪式有关,而且不止一次做过。
她看向首领,“你们供奉的东西,正在吃你们的命。”
那人猛地抬头。
她继续说:“那个女人,流血的那个,死了吧?你们拿活人献祭,以为能换力量,其实是在喂它。它越强,你们就越弱。你手里的骨头,是不是越来越轻了?”
首领没说话,但握杖的手紧了。
她知道自己猜中了。
这时,药罐又热了一下,比刚才明显。
她不动声色,右手悄悄摸向荷包。三粒黑药还在。
她突然扬手,把药丸甩向空中。
啪的一声,药丸撞在一起碎开,一股苦辛味炸出来,混进空气里的甜腻气息里。
那群人动作顿了一下。
她趁机往后跃出两步,背靠残墙。
“我已经查了六个病人。”她说,“全住在庙周围百步内。他们不是病,是被种了东西。你们每做一次,他们就发作一次。我能治,也能不治。”
她顿了顿,“明天这个时候,我要是没得到解释,惠民医馆就会贴出告示——三十七个‘梦魇症’患者名单,包括京兆尹府里那位每天半夜惊醒的文书官。你们觉得,他会承认自己偷偷来庙里烧过纸吗?”
那首领怒吼一声,举起骨杖。
地面的符文忽明忽暗,像是要亮起来。
她没等它完全发动,转身就退。
三步,五步,十步。
直到退出庙门二十步远,她才停下。
身后没人追。
她回头。
那群黑袍人已经退回殿内,只剩首领站在门口。他看了她一眼,挥了下手。
最后一人进门时,扔出一块木牌。
木牌飞出来,在空中翻了个身,斜插进门前泥土里。
她没去捡。
风吹着破庙的门,吱呀响了一声。
她站着没动,手还在袖子里,紧紧攥着药罐。
罐底那圈旧纹路,现在烫得厉害,像是贴在火炭上。
远处传来鸡鸣。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块木牌。上面刻着一道扭曲的蛇形纹,蛇嘴张着,里面没有珠子,只有一个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