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甜从康王府夜宴归来,虽表面依旧平静,但苏锐敏锐地察觉到妹妹眉宇间那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那并非身体劳累,而是周旋于人心算计、应对无数试探后留下的精神耗损。京城的水,比他预想的更深、更浑。
次日清晨,当又一封来自某位尚书府的请柬送至苏家时,苏锐没等家人开口,便将那烫金的帖子往桌上一按,声音斩钉截铁:“今日起,妹子但凡出门,无论去哪家府邸,我必亲自护送,直至回村。”
赵梅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只叮嘱道:“锐儿,你自己也当心些,莫要冲动。”
苏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深知京城权贵之地,看似光鲜,暗地里不知多少龌龊,有苏锐这身功夫和警惕心在,确实能安心不少。
苏甜看着哥哥紧绷的下颌线和不容置疑的眼神,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好,有劳哥了。”
于是,从那一日起,苏家院外便出现了一道固定的风景。每当有华丽的马车前来接苏甜出诊或赴约,车旁必定会多出一个骑着骏马、身着利落短打、腰挎柴刀(实则是更趁手的兵器改装)、面容冷峻的高大青年——苏锐。
他并不多言,只是沉默地控着马,与马车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沿途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行人。无论是喧嚣的市集,还是寂静的深巷,他的脊背始终挺直,如同一柄出了鞘的陌刀,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起初,那些高门大户的车夫和随从对此颇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轻视这个“乡下莽夫”。但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压力。
一次,前往某位侍郎府邸的路上,一辆看似失控的马车突然从斜刺里冲出,直直撞向苏甜所乘的马车。车夫吓得面无人色,惊呼出声。电光火石间,只见苏锐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蹿出,他单手控缰,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竟生生抓住那失控马车的车辕,臂膀肌肉贲张,硬是以一人一马之力,将那狂奔的马车带得偏转了方向,险之又险地擦着苏甜的马车掠过,只扬起一片尘土。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苏锐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辆马车里惊慌失措的车夫和某个眼神闪烁的仆从,便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自那以后,那侍郎府的人再见苏锐,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畏。
还有一次,在某侯府门外等候时,几个看似游手好闲的混混晃荡着靠近马车,眼神不怀好意地在车厢上打转。苏锐只是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目光如冰刃般扫过那几人。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威胁的动作,只是那股经历过尸山血海淬炼出的、实质般的杀气悄然弥漫开来,那几个混混顿时如坠冰窟,脸色煞白,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再不敢靠近。
苏锐的存在,就像一道无声的屏障。他不需要呵斥,不需要理论,只是在那里,便足以震慑绝大多数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许多原本对苏甜存有轻视、或想借着接诊之机做点小动作的府邸,因着苏锐这尊“门神”,也不得不收敛了几分,接待时更加规矩客气。
“哥,辛苦你了。”一次从某位翰林家看完诊出来,苏甜看着哥哥在秋风中依旧挺直的背影,轻声道。
苏锐转过头,脸上的冷峻化开一丝暖意,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有啥辛苦的?比当年在林子里蹲敌人哨卡轻松多了。你只管看你的病,外面的魑魅魍魉,有哥在,近不了你的身。”
他拍了拍腰间的刀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打我妹子的主意!”
马车辘辘,驶离了繁华却暗流涌动的京城,向着桃源村的方向行去。苏锐护卫在侧,如同最忠诚的守护兽。他知道,妹妹的战场在病榻之间,在药香之中;而他的战场,就在这通往各个府邸的路上,在一切可能威胁到妹妹安全的阴影里。只要他苏锐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他家人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