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因那陌生男子的话语而凝固了几秒。潮湿的霉味、远处街巷传来的喧嚣、以及头顶破损霓虹灯管发出的细微“嗡嗡”声，构成了此刻的背景音。凌霜停在原地，兜帽下的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对方。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带着常年熬夜与精神紧绷留下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一只是属于人类的、带着玩世不恭与精明的棕褐色，另一只是冰冷的、不断刷新着细微数据的机械义眼——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练与锐利。他站姿放松，仿佛全身都是破绽，但凌霜的空间感知却告诉她，这人肌肉时刻处于微妙的预备状态，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互相帮助？”凌霜重复了一遍，声音透过兜帽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能帮我什么？我又需要付出什么？”
男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保养得不错的牙齿，与这破败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叫我V就行。”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那只生物眼扫了一眼巷口方向，那里隐约传来警用悬浮车独特的警笛声，“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Ncpd的麻烦精可不喜欢看到‘热心市民’和他们抢风头。跟我来？”
他的语气带着邀请，却也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凌霜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她初来乍到，确实需要情报，而这个V，显然属于这座城市的“灰色地带”，是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至于风险……她自有衡量。
V转身，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更加昏暗的楼梯，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机油和焊接金属的气味。
楼梯尽头，是一间藏在地下的工作室。空间不大，但塞满了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设备——多块大小不一的显示器堆叠在一起，屏幕上流淌着瀑布般的代码；工作台上散落着精密的焊接工具、拆解到一半的义体部件、以及各种型号的数据线；墙壁上贴着夜之城的详细地图，某些区域用红色标记笔重点圈出；角落里的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运行声，蓝色的指示灯如同呼吸般明灭。
这里像一个科技洞穴，混乱，却自成体系。
V随手将外套扔在一张堆满杂物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颜色浑浊的合成威士忌，指了指旁边一张相对干净的单人沙发：“随便坐。喝点什么？虽然我这里只有劣质货。”
“不用。”凌霜没有坐下，依旧站着，目光快速扫过整个房间，规则洞察能力悄然运转。她能感觉到这间屋子被某种简陋但有效的信号屏蔽场覆盖，隔绝了外部的多数监控。设备上流动的能量大多属于常规科技范畴，但在那服务器机柜深处，似乎隐藏着一股更精纯、更活跃的数据流，与V的义眼同源。
“好吧，直奔主题。”V耸耸肩，自己灌了一口酒，靠在工作台边，那只义眼锁定凌霜，“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公司狗，也不是条子。你身手好的离谱，而且……你对夜之城的规则很陌生。刚来的‘外乡人’？”
凌霜不置可否。
V笑了笑，也不在意，继续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头，想在夜之城活下去，尤其是想搞点‘大动静’，光靠拳头不行。你需要情报，需要门路，需要有人帮你处理那些……嗯……数字层面的小麻烦。”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那些屏幕，“而我，恰好是这方面的高手。”
“你的价码。”凌霜言简意赅。
“帮我解决一个小麻烦。”V放下酒杯，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有人在追杀我。一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公司佣兵’，背后可能站着某个大人物。他们盯上我，是因为我‘借’了他们一点……敏感数据。”他顿了顿，观察着凌霜的反应，“你帮我摆平他们，或者至少让我能安全地把数据脱手。作为回报……”
他走到主控台前，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一块屏幕上立刻显示出荒坂塔的三维结构图，以及密密麻麻、不断变化的安保系统参数、巡逻路线、网络节点标记。
“我提供你需要的——荒坂塔内部网络的关键漏洞，三条相对安全的物理潜入路径，以及一套能够暂时干扰他们低级安保AI的定制病毒程序。”V的义眼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足够你进去‘拿’点小东西了。”
凌霜看着屏幕上那些详尽的资料，心中微动。这确实是她急需的。但V的话有几分可信？追杀他的“公司佣兵”，是否就是系统警告的“清理部门”？
“我如何信你？”凌霜问。
V似乎早有准备，他从工作台抽屉里拿出一个指甲盖大小、封装严密的黑色芯片，放在桌上，推向凌霜。
“这是定金，也是诚意。里面是荒坂塔地下排水系统的实时监控盲点图，以及一个可以让你绕过外围三道激光栅栏的后门密码，有效期24小时。”他指了指芯片，“至于信任……在夜之城，这玩意儿比承诺值钱。我们可以先完成一次‘小合作’，再谈大的。”
就在这时，V脸色猛地一变！他那只义眼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急促而混乱！
“该死！他们找到这里了！”他猛地扑到主控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操作，屏幕上的代码如同暴风雪般刷新，“信号被追踪了！屏蔽场正在被强行破解！最多三分钟！”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工作室入口处的铁门传来了沉重的、带有明确破坏意图的撞击声！咚！咚！
凌霜眼神一凛，空间感知瞬间向外扩张。她能“感觉”到，门外至少有六个人，装备着能量武器，行动默契，气息冰冷而专业，与之前街头那些警察和赛博疯子截然不同。他们身上，同样散发着那种微弱的、但与雷克斯博士技术同源的异常能量波动！
是清理部门的外围特工！或者说，V口中的“公司佣兵”！
“妈的！比预计的快！”V低骂一声，快速拔下几个关键的数据存储棒塞进口袋，又从工作台下抽出一把造型紧凑、枪身带着能量导轨的手枪，“后门！跟我来！”
他冲向工作室另一侧一个被杂物柜半掩着的、不起眼的金属门。凌霜没有犹豫，抓起桌上的黑色芯片，紧随其后。
后门外是一条更加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维修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头顶的灯光忽明忽灭，发出接触不良的“刺啦”声。
两人刚进入通道，身后就传来了铁门被爆破的巨响！以及密集的、消音器处理过的能量武器射击声！
“快走！”V低吼着，在前面带路，动作敏捷地绕过堆积的障碍物。
凌霜紧随其后，同时将空间感知集中在身后。追兵已经涌入通道，脚步声急促而有序。她手指微动，几枚从工作室顺来的、用于固定电路板的小型金属螺丝，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她身后。
当第一名追兵的身影出现在通道拐角时，凌霜头也不回，只是意念微动。
“嗖！嗖！嗖！”
几枚螺丝如同被无形之手赋予生命，以远超普通投掷的速度和精准度，分别射向追兵的膝盖关节、持枪的手腕，以及……他们头盔上的光学传感器接口！
“呃啊！”
“我的眼睛！”
“小心！她有古怪！”
身后传来几声闷哼和惊怒的叫喊，追击的势头为之一滞。凌霜没有使用任何超凡的力量，仅仅是凭借对空间的精细操控和最普通的物品，就制造了有效的干扰。
跑在前面的V似乎通过某种方式（可能是通道内的隐藏传感器）感知到了身后的情况，他回头看了凌霜一眼，那只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更多的是兴奋。
“干得漂亮！”他赞了一句，脚下更快，“前面左转，有个废弃的升降井，能通到上面的货运层！”
两人在迷宫般的维修通道中急速穿行，身后的追兵虽然被暂时阻挡，但依旧紧追不舍，并且似乎呼叫了更多支援，通道另一端也传来了包抄的脚步声。
V显然对这片区域极其熟悉，他带着凌霜在几个看似死路的地方找到隐藏的通道，利用废弃的管道和通风口不断变换方位。
在穿过一段布满冷凝水管的区域时，V突然放缓脚步，靠近凌霜，压低声音快速说道：“听着，不管你是谁，想要什么。追杀我的那些人，他们背后的势力，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他们不仅在找我，还在找一样东西……”他拍了拍自己装着数据存储棒的口袋，“一份从他们核心数据库里‘借’来的加密数据。里面的内容……可能涉及到‘北极’，还有……某种‘机械意识’的早期研究记录。”
北极！机械意识！
这两个词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凌霜！这与她从之前副本中获得的信息完全吻合！雷克斯博士的阴谋，果然也笼罩在这个世界！
V看着凌霜眼中一闪而过的锐芒，知道自己赌对了。“看来你知道些什么。”他语速更快，“帮我摆脱他们，这份数据，我们可以共享！里面可能就有你要找的，关于荒坂和……那个‘博士’的线索！”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口突然透出刺目的探照灯光！同时，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冰冷的声音响起：
“目标锁定！V，还有那个未知女性！放弃抵抗！重复，放弃抵抗！”
通道前后，都被堵死了！
V脸色一白，握紧了手中的能量手枪。
凌霜则缓缓吸了一口气，破灵匕首的触感在她指尖凝聚。
她看了一眼V，又看了一眼前后通道口隐约晃动的、装备精良的身影。
“怎么共享？”她问，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