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右眼眶边缘渗出来，顺着颧骨滑到下巴，一滴一滴砸在能源舱的金属台阶上。楚河左手撑着墙，右手握着那截雷电骨刺，指节发白。他的左腿已经完全动不了，像一块冻僵的铁，拖在地上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他记得自己说过要烧断绳子。
现在，绳子还连着，但他得先跳进火里。
能源阀就在前方三米，嵌在舱壁深处，外面罩着防爆玻璃。他抬起右腿，往前挪了半步，身体倾斜，差点摔倒。靠着墙喘了几口气，他把骨刺插进墙壁的电路槽，电流窜上来，肌肉抽搐了一下，总算稳住重心。
林玲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协议……已锁定。老周的算法……注入路径准备完毕。你只需要……维持心跳临界值三秒。”
“我知道。”楚河低声说。
他拔出骨刺，甩掉上面的焦黑碎屑，转身面向能源阀控制面板。右手抬起，骨刺尖端对准自己的胸口，抵在心脏位置。
不是为了刺穿，是为了电击。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按下。
剧痛炸开，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撞在墙上。心跳监测器发出一声短促的警报，随即归于沉默。系统界面在意识中闪现：**心跳 39，脑波波动进入濒死区间，跃迁协议激活——倒计时 3、2……**
第二秒还没走完，他的手又抬了起来，不受控制地伸向控制台接口。深红编码再次爬进神经回路，速度快得惊人。
“它学得比我想的快。”楚河咬牙，用尽力气将骨刺狠狠砸向自己右臂外侧。肌肉痉挛，手臂落下，但只停了一瞬，那只手又缓缓抬了起来，五指张开，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耳机里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我来压住它。”
是林玲。
下一秒，整艘破冰船的备用电源被强行切断，所有非核心系统瞬间离线。深红信号流出现短暂中断，那只手僵在半空。
“只有七秒。”林玲说，“七秒后，主控会重启，它会回来。”
楚河没说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把自己当作了干扰源，用电子脑直接对抗编码入侵。这种操作等于自毁。
他不再犹豫，第三次将骨刺抵上心脏。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直接按下。
电流贯穿全身，视野一黑，呼吸停滞。系统倒计时完成。
跃迁启动。
意识脱离肉体的瞬间，他听见林玲最后说了一句：“别回头。”
然后，世界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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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洪流像风暴一样冲刷着他。楚河感觉自己被撕成无数碎片，又被强行拼合，在无尽的信息乱流中穿梭。眼前没有光，也没有黑暗，只有一片不断重组的代码矩阵。
他知道这是通往深红环的通道。
也知道这条路不会太平。
第一道拦截来自前方——亿万条由纯能量构成的数据触须，如同活物般扑来，每一根都带着吞噬意识的指令。他试图规避，可身体已不在，仅靠意志推进的速度根本逃不掉。
眼看就要被吞没，一道裂痕突然在虚空中撕开。
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刀疤李。
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那是由无数战士残存意识聚合而成的量子军团，披着旧时代的作战服，手持早已报废的武器，却带着一股决死的气势，直接撞向数据触须群。
爆炸无声，但冲击波让整个通道震荡起来。
楚河借势向前冲去，意识流在混乱中加速。他看见刀疤李站在裂口边缘，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口型清晰：
“走好，头儿。”
裂隙闭合，量子军团全灭。
楚河继续前进。
可刚冲出一段距离，前方又出现一道屏障——深红之眼的防御矩阵，由层层加密逻辑构成，任何未经认证的意识都会被分解成基础数据。
他停了下来。
硬闯等于自杀。
就在他思索对策时，一个身影从数据流中浮现。
老周。
穿着NASA时期的制服，手里拿着一块发光的演算板，眼神沉稳得像没经历过百年风霜。
“小子。”他说，“我给你留了个礼物。”
演算板翻转，上面是一串复杂的公式，扭曲如藤蔓，却又精确得像是宇宙本身的语言。
“曲率引擎的核心算法。”老周说，“我不懂你怎么打穿它，但我信你能。”
说完，他把演算板朝前一推。
公式瞬间展开，化作一枚逻辑炸弹，直接嵌入防御矩阵的核心节点。几秒钟后，屏障开始崩解，裂缝蔓延，最终轰然破碎。
楚河穿过缺口，终于看到了终点。
深红环。
悬浮在维度夹层中的巨大结构，由无数宿主核心拼接而成，中央凹槽正散发着不详的红光。而在那中心点，有一个位置，形状与他左臂上的回炉核心完全吻合。
他知道，只要把核心插进去，就能引发共振。
但系统提示浮现：**穿刺行为必须基于完全自主意愿，任何形式的强制或诱导都将触发全域自毁程序。**
他停顿了一瞬。
记忆闪回——林玲蹲在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你开始说‘回家’，你就用电磁脉冲轰我的脑子。”
那时候他不懂。
现在他明白了。
“回家”不是目标，是陷阱。
是深红植入在他潜意识里的诱饵，用来引导宿主自愿献祭的终极话术。
他闭上仅存的左眼，切断所有情感缓冲模块。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救世的使命感。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是回归。
我是终结。
意识凝聚，手中浮现出回炉核心的虚影。金色纹路沿着手臂蔓延，一直延伸到指尖。他一步步走向环心，脚步落在数据平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屏障已破，道路已通。
他举起核心，对准凹槽。
就在即将插入的刹那，体内残留的基因序列突然躁动起来，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温暖、安宁、归属感。
有个声音轻轻响起：**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终点。**
楚河的手停在半空。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干扰。
他没有回应，只是在意识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我不是回归，是终结。”
然后，猛然下压。
核心刺入环心的瞬间，金色雷电从接触点爆发，顺着能量节点疯狂蔓延。整个深红环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蛛网状裂痕，红光闪烁不定。
全球范围内的深红之眼同时发出警报，声音跨越维度，响彻所有时空：
“检测到第108代宿主的背叛，启动——”
警报戛然而止。
楚河悬浮在破碎的能量环之上，双眼皆盲，意识却异常清醒。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低语，像是无数个自己在同时开口。
而他的心跳，正一点一点重新响起。
血液从右眼滴落，在虚空中凝成一颗红珠，缓缓飘向下方裂开的维度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