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成都的夏夜,空气黏稠得能拧出水来。冯潇霆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训练基地,满脑子还是下午训练时教练的训斥。作为四川冠城队最年轻的队员,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潇霆!队友从后面追上来,走,带你见见世面。
他被半推半就地拉进一家KtV包间。彩色的旋转灯球把光影切割成碎片,震耳的音乐声中,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赵盈。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像喧闹人群中一朵安静的莲。手指轻轻绕着玻璃杯沿,眼神疏离又温柔。冯潇霆后来总是固执地认为,那一刻包间里所有的噪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1.
十分钟。冯潇霆在婚礼上对着满座宾客伸出十根手指,从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就是她了。
台下哄笑,只有赵盈在红盖头下抿嘴轻笑。她知道,这个看似夸张的告白,其实是那个十九岁少年最真实的瞬间。
那晚在KtV,冯潇霆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他穿过嬉笑打闹的人群,径直走到赵盈面前:
你好,我是冯潇霆。
她抬头,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像含着一汪清泉:赵盈。川大新闻系的。
后来的十分钟里,他们说了什么,冯潇霆全忘了。只记得她说话时微微上扬的嘴角,记得她纤长的手指,记得她偶尔看向他时,那让他心跳漏拍的眼神。
分别时,他鼓起勇气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写在皱巴巴的餐巾纸上。回到宿舍才发现,紧张得连笔迹都在发抖。
2.
追求之路比冯潇霆想象中艰难得多。
赵盈像只警觉的小鹿,对他的每次靠近都报以礼貌的疏离。短信隔天才回,电话总是说在忙,约会邀约十次有九次被拒。
她是不是讨厌我?训练场上,冯潇霆第一百次问队友。
废话!人家是高材生,还是准空姐,追她的人能从春熙路排到天府广场,凭什么看上你个踢球的?
但冯潇霆有股球场上的倔劲儿。他知道赵盈喜欢看书,就跑去书店买她随口提过的《百年孤独》;听说她爱吃甜食,就趁着去上海比赛的机会,排两小时队买她喜欢的蝴蝶酥;知道她在准备英语六级,就厚着脸皮找队里翻译学口语。
最拼的一次,赵盈随口说了句想去看雪山。冯潇霆连夜查攻略,休赛期带着她去了西岭雪山。海拔三千多米,他高原反应吐得昏天暗地,还强撑着给她拍照。
你是不是傻?赵盈看着他发白的嘴唇,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刻,冯潇霆觉得就是让他再吐十次都值了。
3.
转折发生在那个雨夜。
冯潇霆在训练中韧带撕裂,需要手术。躺在病床上,他看着打着石膏的腿,第一次感到绝望。这时手机亮了,是赵盈发来的短信:
病房号给我。
她拎着保温桶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冯潇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别多想,她把汤倒出来,语气还是淡淡的,就是顺便。
可哪有人会熬五个小时的骨头汤?哪有人会天天来医院陪护?哪有人会因为他一句想吃甜的,就跑遍全城买来他童年记忆中的龙须糖?
出院那天,冯潇霆拄着拐杖,突然在医院门口停下:
赵盈,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但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等我踢进国家队,等我...
不用等。赵盈打断他,伸手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就现在吧。
后来冯潇霆才知道,那段时间赵盈正在准备央视的面试,却为了照顾他,硬是把复习资料带到病房,在他睡着时熬夜苦读。
4.
异地恋比想象中更难。
赵盈考入央视去了北京,冯潇霆则辗转各地比赛。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只能靠电话维系。
有次冯潇霆去北京集训,偷偷跑到央视门口等她下班。寒冬腊月,他在冷风里站了两个小时,就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赵盈走出来时,看见冻得鼻子通红的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傻不傻?
想你了。他把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塞进她手里,你上次说想吃。
他们在长安街一路走一路聊,像要把分别的日子都补回来。路过天安门时,冯潇霆突然说:
等我在北京买了房,我们就结婚。
赵盈靠在他肩上:好啊,我要个带落地窗的。
5.
求婚是在冯潇霆入选国家队的那天。
他特意请了假飞到北京,把赵盈骗到后海。夜色中的什刹海波光粼粼,他划着小船,突然唱起他们第一次在KtV遇见时,她正在唱的那首《勇气》。
我爱你...歌声戛然而止,他单膝跪在摇晃的小船上,掏出戒指的手在发抖,嫁给我好吗?
赵盈看着这个从十九岁就闯入她生命的少年,如今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国脚。他眼里的星光,比后海的灯火还要璀璨。
婚礼上,冯潇霆坚持要在答谢环节唱歌。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唱情歌,结果他唱的是国歌。
没有国家队的征召,我就没有勇气站在这里。他握着赵盈的手,声音哽咽,没有你,我甚至走不到国家队。
台下,当年KtV里的队友们哭成一团。
6.
婚后的日子甜蜜也辛苦。
赵盈工作忙,经常加班到深夜。冯潇霆只要不比赛,就会去台里接她。有时候等着等着就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身上总是盖着她的外套。
他们终于买了带落地窗的房子。装修时,冯潇霆坚持要在客厅留一面照片墙,挂满他们从相识到相守的每一个瞬间——十九岁在KtV的青涩,雪山上互相搀扶的狼狈,后海求婚时的紧张,婚礼上的热泪...
赵盈怀孕时,冯潇霆正在国外集训。为了赶回来陪产,他连夜转机三次,到达产房时胡子拉碴,像个流浪汉。
女儿出生时,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哭得比孩子还大声:
她的眼睛像你。
赵盈虚弱地笑:希望性格别像你,太倔。
7.
2015年亚洲杯,冯潇霆戴着队长袖标出场。入场时,他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
转播镜头紧紧跟着这个温馨的画面,解说员动情地说:这是冯潇霆最珍视的奖杯。
赛后采访,记者问起这个特别的入场仪式。冯潇霆看着镜头,眼神温柔:
我妻子在电视前看着呢。我要让她知道,她给我的,是我这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那天晚上,赵盈在社交媒体上发了张照片——十九岁的冯潇霆和现在的冯潇霆,配文:
从少年到父亲,从男孩到男人。很荣幸,见证你的每一个瞬间。
8.
如今,他们结婚十年了。
冯潇霆还是会在每个纪念日准备惊喜,赵盈也还是会因为他训练受伤而偷偷掉眼泪。他们的爱情,没有随着岁月褪色,反而在柴米油盐中愈发鲜活。
有时深夜,孩子们都睡了,他们会相拥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冯潇霆总是会想起那个闷热的夏夜,那个穿着白裙的姑娘,那个让他用了十分钟就决定一生的瞬间。
老婆,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下辈子,我还要在第一个十分钟就找到你。
赵盈在他怀里轻笑:那你要快一点,我可能还在生你这辈子的气呢。
窗外,北京的夜空星光璀璨。就像很多年前成都的那个夜晚,只是这一次,他们终于把刹那的心动,过成了永恒的爱情。
对冯潇霆来说,人生最得意的不是球场上的荣耀,而是十九岁那年夏天,他鼓起勇气走向她的那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