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图微微一怔，倒也不算意外——他确实不是第一次让自己：为什么是我？
方既明总结了三重理由：你太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想法了，你是信仰祂的信徒，更是一位强大的星灵，由你亲自来做，祂会很高兴。
“而且，你的紫色能量不就是从生灵那里汲取的吗？将其中的怨气与生机献给神明，再加上我们给自己施加的短期思想钢印，应该能骗过祂。
“还有，虽然你现在在做好事，可你以前却疯得厉害！什么准备吃人、献祭小朋友、搞游戏之国……反正你最适合祂。
“你搞自交，就能当创世神他爹了！
阿尔图眉梢微挑：又不是没当过。
他发现方既明好像真的不了解和密教相关的事。
其实，就算是他自己“受孕”，也并非是“自交”。
方既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无法成功，未来的我会回来提前阻止你的。”
阿尔图沉默片刻：若没有阻止，也有可能是你失去了权柄。
见方既明陷入沉思，阿尔图开口道：放心吧，那就我自己来……让别人做这种事你也不放心，是吧？
方既明嘿嘿一笑。
行，只要成功引祂下来，就能让你成神。等我消息。
阿尔图没告诉方既明他将要承受什么，自己闷声发大财去了。
……
阿尔图熟练地布设起仪式。
他将仪式地点选在方既明的地下室——在这里，他将承载众人的污秽，成为神明的通道。
方既明早就不见外人，这里的一切都进行得极为隐秘。
在新政严打密教的背景下，连拜铃耶这样的密教头目都已改邪归正，他身为苏丹亲自操持这种仪式，传出去实在不体面。
他召集了几名虔诚信仰密神并绝对服从他的追随者。
阿尔图自己躺上仪式中心的石台。
在他的指引下，几名密教追随者们每人分到一杯蜜糖味的琼浆，他们除去衣衫，点燃所有蜡烛。
众人的影子开始扭曲舞动，开始相互编织，或许是因为摇曳的烛火，或许是已经通过仪式的力量，成功与什么联结。
或许这些黑影早已不是影子，而是同为黑色的其他东西。
这些在阿尔图身上交汇，与他的血肉交融，将满脸虔诚的他染成墨色，与他的影子的勾连，将他锚定在现实与虚妄的狭间。
信众们赞颂着、吟唱着、踏着诡谲的舞步，与仿佛拥有自主意识的影子共舞。
他们饮下那杯琼浆，让自己湿润，从身上流淌出漆黑的、神圣的液体——这是被仪式勾出的，他们心中化为实质的黑暗。
这些墨色液体流向仪式中央的阿尔图，通过他全身的孔窍，也通过影子勾连撕开的裂隙，将他彻底填满。
直到他内外皆黑、污秽至极，已接近那至高的主人。
于这般漆黑中，他心中那危险的种子由虚转实，落入腹中。
阿尔图立刻抽刀剖开自己的腹部，迅速取出那枚黑暗之卵，置入了以太调和的溶液中。
不等信徒们翻检他的血肉，拉扯增生卵囊上的筋腱，阿尔图已利落地为自己切掉了增生的组织，并治好了伤。
好在方既明没收到邀请，否则目睹这场仪式怕是要被震撼一整年。
与方既明猜测的不同，阿尔图并没有收到深渊的邀请。
或许因为这周目他做的坏事大都被拦下，尚未坏到能被深渊认可的程度。
……
在这段时间里，阿尔图运用他从先前世界带来的能量，拟造出一个个假人，再将它们杀死，将其生命力与所有负面情绪献给那枚黑暗之卵。
黑暗之卵原本想把“子宫”的位置定在贫民窟，那里足够混乱与肮脏。
可是……贫民窟去哪儿了？
最终，祂勉强选择了整治后的黑街。
则是阿尔图取走玛希尔实验室剩余的所有以太，稀释到足以填满整个水池，再掺入不同人的血液，配制而成的血池。
经过短暂数日的孕育，黑暗之卵即将孵化。
阿尔图就是祂生物学上的父亲！
……和母亲。
这位密神原本是创造之神，祂以自己的神力为墨水，创造了现世。
后来，祂堕落为腐败之神。
祂的神力从创生之墨，变成了污染，变成了填满，变成了致死的丰富与丰饶。
祂拒绝了深渊的召唤，
祂此行是为了毁灭物质世界——这个祂已经不满意的作品——打算用祂的笔墨重新创造一个新世界。
在神明诞生前夕，魔力值极高的小圆匍匐在了祂面前，感受着大地随祂的心跳而震颤。
在一片腥臭之中，一只漆黑的手，穿透了朱红色的胎膜，稀薄得近乎透明的血海开始翻腾。
哗啦啦……
从那枚卵中，勉强能称之为“人形”的黑色物质蹒跚着、挣扎着立起。
隔了不知多少岁月，创造之神重新见到了阳光与大地。这由祂亲自书写的世界啊……
而祂也再次看到了自己——何等丑陋、何等扭曲！
神开始放声大哭，天地间唯余巨婴的啼哭。
祂黑色的触须开始蔓延，卷向那属于祂的祭品。
而小圆心中毫不畏惧，只剩下怜惜。
她本就是属于创造之神的巫女，自从这位神明被放逐后，她迷失了千万年，但依然能够理解神明的所有遭遇。
小圆温柔地轻抚过这漆黑的触须，将手伸向那面容如融化的蜡烛般的神明：“我的神啊，我的神啊，您受苦太多。”
她的语气中尽是心疼：“被误解、被抛弃、被诅咒、被封印……以至于失去了理想，成就了这样的孵化身躯！”
在神明手中无尽的扭曲与痛苦的海洋里，一滴纯净的泪水落在了小圆向祂伸出的手中。
这滴泪像玛瑙一样纯净、美丽，是不反射任何光芒的纯粹的黑，宛若一个轻飘飘的黑洞。
这是造物主创造世界的墨汁，却也是在腐败之神体内的最后残余。
随着泪水落入小圆手中，那泪滴的声音在她脑海内响起：“起舞吧，我的爱民！为新的造物主献上祈愿之舞吧！
“藉着你的愿望，你的神明，将重塑这个世界。”
这是造物主的许诺。
在小圆开口后，这滴墨汁便会依照她的愿望，改写这个世界。
她可以富裕，可以高贵、可以美丽、可以博学、可以为所欲为……
可只要她许下任何一个愿望，为了新世界的诞生，旧世界便会理所当然地被毁灭。
但阿尔图和方既明早已经和她在空间夹缝中谈过。
她依照计划，极为具体地回应：
我想……在这个世界，将您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将您能够创生的能力、将您作为创世神的一切，温和地交给我身后的那名魂魄。
“而您，将会在这个世界中体验普通人的一生。
她特别强调了两次这个世界。
方既明时刻准备回溯时间。
他们赌的是小圆许下愿望后，墨滴会先按她的愿望完成力量的移交。
而将要毁灭世界时，这位神明的力量已经不够了。
他们赌对了！
造物主遗留的这滴墨水，随着这番话语化作了神圣的文字，成为了天地间新的规则。
神明的力量开始疯狂灌入方既明的魂魄内，即便是对神明来说的“温和”，对他而言也足够狂暴。
他和白蛋时停、吸收、时停、吸收……慢慢地消化着。
祂怎么都不相信，那从心底怜惜祂的，最忠诚于祂的巫女，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还有，时空权柄竟真在这平平无奇的凡人手中！
祂开始疯狂，开始搅动血池，吸收其中的能量，开始立刻着手夺取权柄、毁灭世界。
方既明抽空将小圆传送走，自己留在此地汲取神明之力，用神明的力量阻止神明。
但即便是属于创世神最纯净的墨滴，其力量也不足以将这尊位格已降的神明全部能力移交。
墨滴的效力很快消失了，只剩下残留的规则让腐败之神的力量缓慢转移。
墨滴消失后，祂仍保有些许神力与创生的能力。
好在，这些力量已经不足以毁灭世界了。
而方既明的精神似乎扩充了不知道多少倍，变得广袤无垠。
耳边传来了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却对他现今精神的压迫并没有很大。
只要他想听，每个人的心声与愿望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是太乱了，要从其中揪出一个人的心声来，很累。
他有了提笔作画的冲动，但他知道，以他的画功，真要提笔，只能创造出来什么都不是的东西。
他成神了。
虽然不是阿尔图所想的愿望之神，但却是继承创造之神部分权柄的……小创造之神。
不会创造的小创造之神。
……
在夹缝会谈中，小圆还向方既明提了个要求，这是她原本会对这滴墨汁说的话——希望在方既明完成他要做的事后，能把这份原本属于神明的力量，用于完成世间所有人的心愿。
让每个人，尤其是那些她曾经一样无助的孩子们、少女们都能改变身边的一切。
这正是方既明打算做的，左右他完成一切后，留着这些力量也没用。
能让世界更美好，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