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奢费站在街角的阴影里,远远望着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户,里面的人影晃动,似乎晚餐还在继续,隐约还能听到吴刚咋呼的声音和欢迎带着笑意的回应。
就在这凝望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悸动,就是因为欢迎才又重新变得鲜活。
是欢迎毫无保留的关心,是她那双清澈信任的眼睛,是她所代表的那个充满烟火气、同伴情谊和守护信念的世界,一点点融化了他因千年征战和前世背叛而冰封的心湖。
那份悸动,与面对月月时的复杂沉重截然不同,是带着希望和暖意的,也是他无比渴望却又不敢伸手触碰的。
欢迎的爱也可能只是关心,他无法回应,更不敢奢求。他的身份是横亘在中间的巨大鸿沟,但仅仅是感受到那份温暖,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足以抚平他此刻的一些烦躁,给他一丝继续前行的力量。
乔奢费自嘲地笑了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最终,他还是没有走过去。
他停下脚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小公园里,这里夜深人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几声遥远的虫鸣。
他靠在冰冷的单杠上,仰头望着因明天雨天导致有些发红的夜空。
孤独,似乎是他唯一的、也是注定的选择。想通了这一点,心中那激烈的撕扯感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平静。
乔奢费像是一个即将踏上孤独征途的旅人,在出发前,最后回望了一眼欢迎店的方向,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面向无边的黑暗。
安迷修那边需要联系,巴王集团的监视需要继续,寻找库拉和库忿斯的线索更不能放松。儿女情长、对温暖的贪恋,都该暂时放下了,他需要更专注,更冷酷。
第二天,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着窗户,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感觉。
乔奢费撑着伞,再次来到了那个记忆中的公园,雨水冲刷着石板路,树木显得格外苍翠,但也让公园里人影稀疏,比往日更加冷清。
他沿着湿漉漉的小径缓慢行走,雨水从伞沿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的目光透过雨幕,扫过凉亭下躲雨的寥寥几人,扫过空荡的健身区。
依旧是没有踪迹。
库忿斯依旧不在这里,雨天的公园似乎将最后一点可能性也冲刷殆尽了,一股混合着焦虑和无奈的沉闷感,如同这阴雨的天气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乔奢费的心头。
这几次满怀希望的寻找,换来的都是失望,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唉!早知道他一开始还在理发店工作时就来这个公园看看了。”乔奢费这样想着。
然后他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李昊天今天肯定又去训练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老板,今天下雨,单子可能不多,但公司总不能没人,我可以过去,接单、处理事情都没问题。”乔奢费对着电话说道。
电话那头,李昊天的声音伴随着隐约的雨声传来,依旧平静:“不用了小乔,下雨天,你也休息吧。”
乔奢费还想坚持:“我没事的,反正闲着也是……”
“平时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李昊天打断了他,语气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放心吧,工资照常发,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乔奢费握着手机,一时语塞。
面对这样佛系又透着实诚关怀的老板,他还能说什么?任何坚持都显得矫情。
“那……谢谢老板。”他最终只能低声道谢,挂断了电话。站在雨中,乔奢费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心里五味杂陈。
李昊天这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和关照,让他既感到一丝温暖,又更加深了内心的负罪感。
他宁愿李昊天像普通的老板一样,计较得失,安排工作,这样他还能用努力工作来回报,心里也能更坦然一些。可现在这种无条件的照常发工资式的休息,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
怪不得上一世安迷修在自己和库忿斯面前能那么夸这个刑天铠甲召唤人。
安迷修曾在他和库忿斯面前,用一种罕见的、带着钦佩的语气评价过当时的刑天铠甲召唤人:“那个刑天……是个很特别的人类。”
“他心中有杆秤,秤的不是利益得失,而是他认定的道理和责任,与他为敌,要小心,但若能得他信任……”
安迷修当时没有说完,只是摇了摇头,神情复杂。
乔奢费后来知道了,很遗憾,安迷修也被将军安排了……
他也终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连安迷修那样冷静的人,都会对李昊天有那样的评价。这份特别,并非源于强大的力量,而是源于一种近乎固执的、与这个功利世界格格不入的品性。
这种品性,让他们不是很坚定自己内心的人都感到无所适从,甚至……自惭形秽。
乔奢费的思绪猛地被拉回了那个充满痛苦和仇恨的节点。
他认为沙宾是被铠甲召唤人们合伙杀害的。,当时他看到的是沙宾倒下的身影和金刚铠甲留下的气息,愤怒和悲伤瞬间吞噬了理智。
可现在,冷静下来回想,一堆铠甲召唤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杀一个保持着人形、有着正经工作、从未主动暴露身份的沙宾? 沙宾是他的兄弟,他了解沙宾,沙宾和他一样,在努力适应人类生活,沙宾不可能去干坏事触发铠甲的攻击条件。
安迷修也认为是刑天杀了他的部下, 当时他们都沉浸在失去同伴的痛苦和对铠甲固有的敌意中,轻易就相信了这个最直接、也最符合他们预设立场的“事实。
库忿斯则认为是乔奢费杀了丽丽一家, 那更是路法将军精心策划的、利用库忿斯对丽丽感情而设下的毒计。
现在想想,其实当时都有破绽,这些破绽,在当时被汹涌的情绪和千年来的对立立场轻易掩盖了。
他们潜意识里或许就愿意相信铠甲是对立面的,相信同伴会背叛,因为这比接受他们被更阴险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间、导致兄弟相残的事实,要简单得多。
而根据他这段时间对李昊天的了解,这个心中自有准则、甚至有些“佛系”的刑天召唤人,只要对方没有干坏事,他绝不会无缘无故拿出刑天铠甲召唤器去验明真身,更何况动手。
这份迟来的醒悟,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但也让乔奢费更加坚定了这一世要走的路。
他不仅要阻止路法,更要避免重蹈上一世兄弟们被仇恨吞噬的覆辙。这份对过去的重新审视,让他看待现在身边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