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染派人的夜探,像一根刺扎在林焦焦心里,让她后半夜几乎没合眼。
天刚蒙蒙亮,她就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爬了起来,把春桃和夏禾吓了一跳。
“姑娘,您这是……”春桃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认床。”林焦焦没好气地摆摆手,心里把那姓萧的骂了千百遍。
她得赶紧去找阿阮,药庐的事必须立刻提上日程!
光靠那点笑笑散,在这吃人的宫里简直是以卵击石。
用过早膳,她禀了姜尚宫,说要去看望永嘉郡主——
这是目前最不容易惹人怀疑的借口。姜尚宫见她神色恹恹,只当她是昨日受了惊,又或是思念旧友,便允了,还派了个小太监引路。
永嘉郡主住在靠近西苑的揽月轩。
途径御花园一处假山时,林焦焦眼尖,瞥见一角熟悉的衣袍闪过,像是江浔?
她脚步一顿,心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分。
自她身份揭露入宫后,还是第一次可能遇到他。
他是在这里当值?还是……
她下意识想绕过去看看,哪怕只是远远瞧上一眼。
引路的小太监却催促道:“姑娘,这边走,揽月轩快到了。”
林焦焦只得按下心思,跟着小太监继续前行。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假山后,江浔静静站立,目光沉凝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到了揽月轩,永嘉郡主刚起身,正对着一堆华丽的头面首饰发脾气。
“都是些什么俗物!戴出去平白惹人笑话!”她一见林焦焦,立刻拉着她吐槽
“内务府那起子小人,看我和亲之事悬而未决,送来的东西都透着股敷衍劲儿!”
林焦焦看着她活力满满抱怨的样子,昨日的阴霾散了些,笑道:“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也办点正事。”
“去哪儿?”
“太医院。找阿阮。”
永嘉郡主眼睛一亮:“对哦!阿阮在太医院!走走走!”
两人带着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往太医院去。
阿阮如今在太医院挂了个女医官的闲职,主要负责整理一些妇科方剂,地位不高,但行动相对自由。
太医院药香弥漫,人来人往。
阿阮正在偏殿一角整理药材,见到她俩,有些意外,尤其是看到林焦焦那憔悴的脸色,眉头微蹙。
林焦焦寻了个由头支开永嘉郡主带来的大部分宫人,只留了心腹,这才压低声音对阿阮道:“药庐的事,必须尽快。萧染昨夜派人到我窗外了。”
阿阮脸色一肃:“他竟如此猖狂!”
她沉吟片刻,“太后近来时有头痛,我可借此机会,提出在宫中僻静处设一药圃,亲自培育些宁神静气的药材,方便取用。
地点……我看西苑那边有几间废弃的宫室,稍加整理即可。”
“西苑?是不是靠近冷宫那边?”林焦焦想起萧染的纸条。
阿阮点头:“是有些偏僻,但正合我们意。
我去向掌管宫务的贤妃娘娘请示,问题应当不大。”
三人正低声商议着,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永嘉郡主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郡、郡主!不好了!七、七殿下他……他出事了!”
林焦焦心里猛地一沉!
七殿下?
那个昨天还拉着她袖子要糖吃的小豆丁?
“七表弟怎么了?”永嘉郡主也急了。
“七殿下……在、在御兽园附近玩耍,不知怎的,掉、掉进废弃的锦鳞池里了!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小太监说完,几乎瘫软在地。
“什么?!”永嘉郡主惊呼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林焦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冰凉。
昨天还鲜活的小生命,今天就……没了?
“怎么会掉进锦鳞池?伺候的人都死了吗?!”永嘉郡主厉声质问。
“奴才不知……当时、当时只有七殿下和两个小太监在附近……发现时已经……”小太监磕磕巴巴。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殿门被粗暴地推开,张贵妃在一群宫人嬷嬷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一双美目赤红,死死钉在了林焦焦身上!
“林焦焦!你这个灾星!扫把星!”张贵妃声音尖利,带着刻骨的恨意
“昨日是不是你蛊惑了瑾瑞?!是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他今早一直念叨要去找你玩,才会跑去那偏僻之地!是你!一定是你克死了我的皇儿!”
她状若疯癫,指着林焦焦,对身后的宫人吼道:“给本宫拿下这个妖孽!给七皇子偿命!”
几个健壮的嬷嬷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就要抓林焦焦。
“住手!”永嘉郡主挡在林焦焦身前,“贵妃娘娘!无凭无据,您怎能随意抓人!”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瑾瑞昨天见了她就魔怔了!不是她克的还能是谁?!”张贵妃根本不听,哭喊着,“我的瑞儿啊……”
林焦焦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变故砸懵了。
克死皇子?这罪名要是坐实,她有十条命也不够填!
她看着扑上来的嬷嬷,下意识地想反抗,但理智告诉她,在贵妃盛怒之下动手,只会罪加一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
“都给哀家住手!”
太后在姜尚宫的搀扶下,疾步走了进来,脸色铁青。她显然是得到了消息匆忙赶来的。
“母后!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为瑞儿做主啊!”张贵妃见到太后,哭得更加凄惨,扑过去跪倒在地。
太后看了一眼脸色苍白、被永嘉郡主护在身后的林焦焦,又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张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悲痛,沉声道:
“事情尚未查明,岂能随意攀诬?林焦焦是哀家接进宫里的人,谁敢动她!”
“母后!瑞儿他……”
“够了!”太后打断张贵妃,语气不容置疑
“皇帝已经知晓此事,已派人严查。
在查明真相之前,谁再敢胡言乱语,私自用刑,休怪哀家不讲情面!”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张贵妃和她带来的宫人,最后落在林焦焦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
“林焦焦,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暂居慈宁宫偏殿,无哀家允许,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这就是软禁了。
林焦焦心知这已是太后在力保她,否则盛怒下的张贵妃真可能当场将她撕碎。她低下头,涩声道:“臣女……遵旨。”
她被慈宁宫的宫人护送回偏殿,身后还能听到张贵妃压抑的哭声和诅咒。
回到那间熟悉的暖阁,门窗却被无形地上了锁。
春桃和夏禾战战兢兢地伺候在旁,大气不敢出。
林焦焦独自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四方天空,只觉得浑身发冷。
七皇子的死,是意外?
还是……阴谋?
如果是阴谋,是针对她?
还是针对张贵妃?
或者是一箭双雕?
她想起昨日小七皇子纯真的笑脸,想起他拉着自己袖子说焦焦姐姐是好人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
她才刚入宫,就卷入如此骇人听闻的皇子夭折事件中,还被扣上克亲的罪名!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想办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