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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大唐贞观二十三年,深秋。巴蜀之地,层峦叠嶂,雾瘴终年不散。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此言非虚。尤其是蜀南,靠近古蜀国故地的边缘地带,更是人迹罕至,林海茂密,潜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凶险。

青溪村,便坐落在这样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村子不大,百十来户人家,世代以耕种和偶尔的狩猎为生。村后,横亘着一座巍峨而阴森的黑山,当地人称之为“断龙山”。传说,那山中曾有巨龙陨落,巨大的身躯化为山脉,龙血浸染土地,故而寸草不生,毒虫遍地,更有瘴气终日弥漫,鸟兽绝迹。村里的老人常常告诫孩童,入夜后万不可靠近断龙山,否则会听见山中传来令人心悸的呜咽,那是沉睡的龙魂在咆哮。

村里的猎户石猛,是个胆大心细的汉子。这日,他与同伴张二狗冒险深入断龙山外围的密林,希望能猎些野味换些盐巴。然而,两人越往里走,越是觉得不对劲。往日里虽然寂静,却也时有鸟鸣虫嘶,今日却死寂得可怕,连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空气粘稠而压抑,带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腐臭。

“石大哥,这地方……太邪门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张二狗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手中的猎弓绷得紧紧的,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石猛皱着眉头,他也是第一次进入这片区域。传闻中断龙山的恐怖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但猎人求生的本能和一丝贪念让他不愿空手而归。“再往前一点,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若是真不对,咱们立刻撤。”

两人小心翼翼地又挪动了半里地,前方出现了一片稍微开阔的林间空地。空地中央,赫然矗立着几块巨大的、形状奇特的青黑色岩石,犬牙交错,仿佛某种古老的祭坛。岩石缝隙间,生长着一些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幽幽磷光的苔藓。

就在石猛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传来!“咚——!!!”

声波如同实质,震得两人耳膜嗡嗡作响,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抖。张二狗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石猛虽强自镇定,心中却也骇然。这绝非自然之声!

紧接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的雾气,原本只是稀薄,此刻却如同受到指引般,疯狂地朝着那几块巨岩汇聚而来。雾气翻涌,变幻出各种扭曲的形态,隐约间,仿佛有无数狰狞的面孔在其中沉浮、哀嚎。

“走!快走!”石猛当机立断,一把拉起瘫软的张二狗,头也不回地向来路狂奔。身后,那诡异的雾气仿佛拥有了生命,追逐着他们,而且,雾气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两人跌跌撞撞,直到跑出很远,那恐怖的雾气和脚步声才渐渐消失,才敢停下来喘息。回望断龙山的方向,只见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漆黑,浓厚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山巅,电蛇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仿佛末日降临。

石猛知道,他们可能无意中,触碰到了某个禁忌,唤醒了某个不该被惊扰的存在。而这个存在,将给青溪村,甚至整个巴蜀之地,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不祥之兆,已然降临。

第一章:祸起萧墙

石猛和张二狗踉跄着逃回青溪村时,已是黄昏时分。两人衣衫褴褛,惊魂未定,脸上身上还有被树枝划破的血痕。他们的异常很快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石猛!张二狗!你们这是怎么了?跑得跟兔子似的!”村口晒太阳的王老汉颤巍巍地站起来,眯着眼睛打量他们。

还没等两人开口,村长赵老憨闻讯赶来。赵老憨是个面容黝黑、饱经风霜的老人,一生历经风雨,颇有些威望。他看到两人的样子,心头一紧:“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遇到了山里的野兽?”

石猛喘着粗气,将刚才在断龙山深处的遭遇,包括那奇怪的巨响、诡异的雾气和令人心悸的脚步声,断断续续地讲了出来。他刻意隐瞒了那几块形似祭坛的巨岩,只说是遇到了大雾和怪声。

村民们听完,顿时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断龙山?!那里不是禁地吗?老祖宗说过,进去的人就没活着出来的!”一个妇人尖叫道。

“那雾气……莫不是山神爷发怒了?”

“我就说那地方不能去,石猛你个愣头青!”

赵老憨面色凝重,他虽然没亲眼见过断龙山的恐怖,但也听过不少相关的传说。他沉吟片刻,对众人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看看村里有没有什么异样。大家各自回家,关好门窗,晚上不要随意外出。我去祠堂看看。”

众人闻言,也觉得有理,纷纷散去,各自回家,心中却都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夜幕降临,往日喧闹的村庄变得异常寂静,只有偶尔几声犬吠,更添了几分诡异。

赵老憨独自一人来到村中的祠堂。祠堂里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牌位,香火常年不断。赵老憨点燃三炷香,对着牌位恭敬地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祖先保佑村子平安。

然而,就在他祈祷之际,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祠堂,摇曳的烛火随之疯狂跳动,光影不定。赵老憨心中一凛,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分明听到祠堂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指甲刮擦墙壁的“沙沙”声。声音很远,若有若无,却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

赵老憨猛地转头,望向祠堂紧闭的大门。门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借着跳动的烛光,他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不成形状的黑色影子,正贴在门缝上,试图从缝隙中挤进来!

“妖孽!”赵老憨惊呼一声,手中的香掉落在地。他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开。那影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刮擦声骤然变得密集而急促,门板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撞击。

“砰!”

一声巨响,祠堂那扇厚实的木门竟被硬生生撞开一道裂缝!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从裂缝中弥漫开来。

赵老憨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供奉牌位的供桌。他惊恐地看着那裂缝越来越大,一只枯瘦、惨白、指甲又长又黑的手,从裂缝中猛地伸了进来!

那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赵老憨这才看清,那手的主人,似乎穿着一身早已腐烂不堪、沾满泥泞和暗红色污渍的古代服饰,体型佝偻,身材异常高大!

“是……是山鬼!断龙山的山鬼啊!”赵老憨骇然失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就在那腐烂的手即将抓住他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几道火把的光亮。是听到动静的村民们!

撞门的声音和赵老憨的惊呼惊动了整个村子。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村长!怎么回事?”

“妖怪!有妖怪!”

看到火光和人群,那只从门缝伸进来的手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门外的撞击声也戛然而止。祠堂里恢复了暂时的平静,只剩下摇曳的火光和村民们惊恐的喘息声。

赵老憨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指着那道被撞开的门缝,语无伦次地说道:“妖……妖怪……从断龙山来的……”

当村民们举着火把冲到祠堂门口时,外面空空如也,只有地上留下几个深深的、像是某种巨大爪子留下的印记,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腥臭。

这一夜,青溪村再无宁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提心吊胆地熬过了这个漫长的夜晚。然而,怪事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清晨,一些早起的村民在村外的田埂上、篱笆旁,甚至自家门口,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粘稠液体。那液体呈暗绿色,散发着恶臭,粘在物体上会留下一种滑腻腻的、如同胶质的感觉。更令人不安的是,村里养的几条狗,一夜之间全部暴毙,死状凄惨,嘴角残留着黑色的泡沫,像是中毒,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青溪村蔓延。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将这一切都归咎于石猛和张二狗闯入了断龙山的禁地,惊扰了“那位大人”。

赵老憨心知肚明,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昨晚祠堂外出现的,绝对不是普通的山魈精怪。那种规模和散发出的气息,简直不似人间所有。他隐隐觉得,这可能与石猛提到的、那几块形似祭坛的巨岩有关。

他召集了村里几位年长的、经历过类似传闻的老人,聚在一起商议。老人们都表示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景象,但他们都记得祖辈流传下来的一句话:断龙山中有“渊薮”,万载沉睡,勿扰勿触,否则,灾厄降世,生灵涂炭。

“‘渊薮’……难道是那个东西醒了?”一个老人颤声说道。

“什么是渊薮?”赵老憨问道。

“传说……那是上古时期被神明封印的、拥有无边力量的……怪物……”老人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赵老憨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的是那种东西,那青溪村恐怕在劫难逃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整个村子都会被吞噬。

他决定,必须再次进入断龙山,找到问题的根源,尝试阻止那恐怖的存在。这一次,他不再犹豫,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要去闯一闯。因为他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面对,或许才有一线生机。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所面对的,将是何等恐怖和绝望的景象。

第二章:深入禁地

赵老憨的决定遭到了大多数村民的反对。他们认为赵老憨疯了,断龙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靠近的。但赵老憨态度坚决,他表示,如果自己不幸遇难,让村民们带着他的家人离开这里,去蜀中其他地方避难。

最终,有几个胆子较大的年轻人被赵老憨的决心所打动,表示愿意跟随他一同前往。他们是石猛(经过上次事件,他对断龙山充满了愧疚,主动请缨)、张二狗、还有两个叫阿山和铁柱的猎户。一行五人,简单收拾了行装,带上猎刀、弓箭、火把和少许干粮,怀着忐忑而悲壮的心情,再次踏入了那片被诅咒的密林。

这一次,他们比上次更加谨慎。一进入断龙山的范围,那种阴森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天空灰蒙蒙的,阳光难以穿透浓密的树冠,林间光线昏暗,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谷中回荡。

越往深处走,雾气越发浓厚,粘稠得像是化不开的牛乳,湿冷的雾气沾在脸上,冰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村长,你看那边!”石猛忽然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片空地,压低了声音。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浓雾之中,隐约可以看到几块黝黑的巨岩轮廓,正是上次石猛看到的那几块形似祭坛的岩石!而岩石周围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绿色的粘稠液体,与他们在村外发现的一模一样。液体中,似乎还能看到一些破碎的骸骨和腐烂的衣物残片。

“看来……昨晚那东西,就是从这里出来的。”阿山声音干涩地说。

赵老憨心头一紧,示意大家小心靠近。他们贴着树木,一点点地向那几块巨岩移动,眼睛死死地盯着周围的环境,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越靠近巨岩,腐臭味越发刺鼻。那些暗绿色的粘液似乎具有腐蚀性,周围的草木都已枯萎凋零,变成一片焦黑的死地。

来到距离巨岩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赵老憨示意大家停下。他仔细观察着那几块巨岩。这些岩石形状非常奇特,并非自然风化形成,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或者甲壳碎片,表面布满了凹凸不平的纹路,有些纹路看起来竟然像是某种古老的象形文字或者符号,散发着幽暗的光泽。

而在巨岩的中央,有一个凹陷下去的圆形坑洞,直径约有一丈左右,坑洞边缘光滑,似乎经常有东西在此进出。坑洞周围的粘液最为浓厚,还在微微蠕动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这难道就是通往‘渊薮’的入口?”张二狗惊恐地小声问道。

没人能回答他。众人面面相觑,都能感觉到从坑洞中散发出的那股冰冷、邪恶、令人窒息的气息。

突然,赵老憨注意到,在其中一块巨岩的底部,似乎有一些人为的痕迹。他走近细看,发现是一些用利器刻划的符号,与岩石本身的纹路不同,笔画简单,却透着一股急促和惊恐。符号旁边,还有一滩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东西。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时间应该不久。”赵老憨判断道。

“会是谁?”石猛疑惑。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从他们身后的密林中传来。众人立刻警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慢慢转过身。

只见浓密的灌木丛被拨开,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那人衣衫破烂,浑身是泥,脸上布满了惊恐和绝望,正是本该留在村里的猎户——李四!

“李四?!你怎么会在这里?!”石猛惊讶地问道。

李四看到赵老憨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赵老憨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喊道:“村长!救命!快跑!它们……它们出来了!”

“它们?它们是谁?别慌,慢慢说!”赵老憨急忙问道。

“是……是怪物!从那坑洞里爬出来的!像蛇又像蜥蜴,但比山还大!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嘴里长满了獠牙!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像蛆一样的东西,附着在它身上……”李四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脸上毫无血色。

“你说的是……”赵老憨心中一沉,难道是“渊薮”?

“我们昨晚听到怪声,出来查看,就看到那坑洞在动!然后……然后它就出来了!冲进了村子!它……它杀了人!吃了人!”李四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显然经历了极度恐怖的事情,“我们几个想跑,可是……可是它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十几个人,才堪堪打伤了它一点皮毛,它就……”

李四的声音哽咽了下去,显然后面的经历让他无法启齿。

“村子怎么样了?”赵老憨最担心的还是村里的乡亲。

“我不知道……我们被打散了……我看到它……它好像往这边来了……它要去……要去那个祭坛……”李四指着那几块巨岩中央的坑洞,眼神涣散,似乎已经吓傻了。

“快!我们得离开这里!”张二狗拉了拉赵老憨的胳膊,“那怪物要是真来了,我们都得死!”

赵老憨也是心乱如麻。如果李四所言非虚,那“渊薮”已经复活,并且离开了巢穴,正在向他们靠近!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得多!

“走!”赵老憨当机立断,不再犹豫,“我们立刻离开断龙山,回去看看村里的情况,组织村民转移!”

五人不敢再耽搁,转身就向来路狂奔。然而,他们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以及地面轻微的震动感。

“快跑!它追上来了!”石猛回头喊道,他看到,在浓雾之中,一个庞大无比的黑色阴影正在迅速逼近!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已经攫住了他们每个人的心脏!

他们拼命地奔跑,不敢回头。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鳞片摩擦地面的声音,以及一股越来越浓烈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他们。他们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逃不出这断龙山的魔爪了。

第三章:古庙魅影

就在赵老憨一行人被恐怖追兵逼得走投无路之际,他们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山林边缘隐约露出一角飞檐。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古庙,早已被荒草和藤蔓所覆盖,若非仔细寻找,根本难以发现。

“庙!那里有座庙!”阿山惊喜地大喊。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顾不上思考,纷纷朝着古庙冲去。推开那扇朽烂不堪、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古庙内部光线昏暗,蛛网遍布。正中央是一座早已坍塌的佛龛,供奉的佛像缺头断臂,面目全非,身上布满了青苔和划痕。四周的墙壁也斑驳脱落,依稀可见一些模糊的壁画。

五人冲进庙内,立刻反手将沉重的庙门关上,并用几根断裂的木柱勉强顶住。做完这一切,他们才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应该……应该把它挡住了吧?”张二狗颤抖着声音问道。

“不知道……这破庙能顶什么用……”石猛心有余悸地说。

赵老憨走到那尊残破的佛像前,看着佛像空洞的眼眶,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悲凉。不知是何年代,这座庙宇经历了怎样的沧桑,如今又成为了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大家小心点,这里也不一定安全。”赵老憨提醒道,“检查一下四周有没有别的出口,或者……有没有其他东西。”

众人点头,开始小心翼翼地搜索这座破庙。庙内空间不大,除了坍塌的佛龛和几个倒塌的蒲团,几乎空无一物。墙壁上的壁画也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战斗、祭祀和天象的图案。

就在阿山搜索到庙宇后院一间倒塌的偏殿时,他忽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这里……这里有东西!”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偏殿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杂物。而在箱子后面,地面上躺着一具早已僵硬发黑的骸骨。骸骨的姿势非常扭曲,双臂张开,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骸骨的周围,散落着十几枚锈迹斑斑的青铜箭头,以及一些破碎的陶器和兽骨。

而在那具骸骨的不远处,靠墙的地方,竟然还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个人!”张二狗惊呼。

众人连忙上前,发现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衣衫褴褛,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眼神呆滞,脸上沾满了污垢,似乎对外界毫无反应,只是不停地小声啜泣着。

“小妹妹?你……你没事吧?”赵老憨试探着问道。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瘦弱的小脸。她的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走。她看着赵老憨,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声音:“……爹……娘……怪物……吃掉了……”

赵老憨心中一痛,看来这小姑娘是和李四他们一样,是断龙村的村民,侥幸从那怪物口中逃脱,却困在了这座破庙里,惊吓过度,变得痴傻了。

“别怕,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救你的。”赵老憨柔声安慰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铁柱忽然指着小女孩的脚下,脸色大变:“你们看!那里……那里有东西在动!”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小女孩蜷缩的脚边,那堆散落的杂物和尘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那东西很小,颜色暗红,像是……某种昆虫的幼虫?

赵老憨皱着眉头,捡起一根枯枝,小心翼翼地拨开尘土。随着尘土被拨开,一只只通体血红、身体细长、长着几丁质甲壳、头部有两根尖锐触角的怪虫,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些怪虫大约有手指长短,身体一节一节的,行动迅捷。它们似乎被惊扰了,纷纷抬起头,露出狰狞的口器,朝着赵老憨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是……是血蛭蛊!”石猛失声叫道,“我听我爷爷说过,断龙山附近有种邪门的蛊虫,叫做血蛭蛊,以吸食人畜精血为生,还能操控人心智!”

“蛊虫?”众人惊骇。他们都是普通山民,哪里听说过这种东西。

“快!快弄死它们!”张二狗急忙拾起脚边的石头,就要砸向那些怪虫。

“等等!”赵老憨拦住了他。他盯着那些血蛭蛊,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蛊虫的数量不少,而且它们的行为……似乎不仅仅是狂躁,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赵老憨顺着那些血蛭蛊聚集的方向看去,发现它们似乎是从墙角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中爬出来的。他走上前去,用枯枝拨开杂草,果然发现墙壁底部有一个不大的洞口,洞口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与他们在村外和祭坛附近看到的非常相似!

而那些血蛭蛊,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洞口里爬出来!

“不好!这里有问题!”赵老憨心中警铃大作,“这庙里……恐怕也不干净!”

他立刻招呼众人后退,远离那个墙洞。然而,已经迟了。

随着更多的血蛭蛊爬出洞口,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不再惊慌逃窜,反而迅速集结起来,朝着赵老憨他们涌了过来!它们的目标,似乎并不是那些散落的骸骨,而是……活人!

“快!守住门口!”赵老憨大喊一声,众人立刻反应过来,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组成一道防线,抵御着那些汹涌而来的血蛭蛊。

这些血蛭蛊虽然体型不大,但数量极多,而且行动迅速,悍不畏死。它们悍不畏死地爬上众人的裤腿、手臂,用尖锐的口器疯狂地叮咬。被叮咬的地方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皮肤迅速红肿,仿佛被烈火灼烧一般,紧接着是难以忍受的奇痒,让人忍不住想要抓挠,但一旦抓破皮肤,鲜血涌出,就会吸引来更多的血蛭蛊!

“啊!好痒!好痛!”张二狗惨叫一声,拼命地拍打着腿上的血蛭蛊,但越拍越多。

“它们怕火!用火!”石猛急中生智,大喊道。他想起这些蛊虫大多惧怕火焰。

赵老憨立刻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随身携带的一小捆干柴。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部分血蛭蛊,也暂时阻挡了它们的攻势。

“快!把庙里的易燃物都找出来!”赵老憨指挥道。

众人手忙脚乱地收集着佛龛上的破布、干草,扔进火堆中。火势越来越大,映红了每个人紧张而疲惫的脸庞。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那具靠墙蜷缩的小女孩尸体,忽然动了起来!

只见她原本呆滞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纯黑色,闪烁着怨毒的光芒。她的嘴巴咧开一个不成比例的弧度,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完全不似孩童的声音:

“嘻嘻嘻……终于等到你们了……”

说着,她猛地从地上爬起,速度之快,完全不像一个孩童!她伸出干枯的手爪,直扑向离她最近的、正在灭火的阿山!

“小心!”赵老憨惊呼。

阿山反应也快,惊骇之下侧身躲过。但那小女孩的速度实在太快,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又扑向了另一个方向。

“是……是鬼!她是鬼!”石猛骇然道。

“不对!她身上有虫子的味道!”一直冷静观察的铁柱忽然喊道。

赵老憨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的身体周围,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红雾,而那些血蛭蛊,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她,但又像是在听从她的某种指令。

“不管她是什么!先解决了她!”赵老憨咬了咬牙,举起一根燃烧的木柴,朝着小女孩冲了过去。

小女孩看到燃烧的火焰,似乎有些畏惧,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形变得更加虚幻,如同烟雾般扭曲了一下,躲开了赵老憨的攻击。

就在这时,庙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巨响!如同擂鼓一般!

“不好!是那个怪物追来了!”石猛脸色大变。

“轰隆!”

一声巨响,他们刚刚顶住的庙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彻底撞开!木屑纷飞中,一个庞大无比的黑色头颅,挤进了破庙之中!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头颅!形状介于鳄鱼和恐龙之间,却更加狰狞扭曲。两只灯笼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残忍而冰冷的红光,布满了利齿的大嘴张开,露出锯齿状的獠牙,一股浓烈的血腥和硫磺气息扑面而来!

在它那庞大的头颅两侧,还长着类似螃蟹般的巨大螯肢,上面同样覆盖着坚硬的黑色鳞片。一条长长的、如同蟒蛇般粗壮的尾巴拖在后面,尾尖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如同钻头般的骨锥,上面还滴落着腥臭的粘液!

这恐怖的怪物,赫然就是村民们口中的“渊薮”!它竟然追到了这里!

“吼——!!!”

“渊薮”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破庙都在这吼声中剧烈地摇晃起来,屋顶的瓦片簌簌落下。

困守在破庙中的几人,瞬间陷入了绝境。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那个诡异的小女孩,正漂浮在半空中,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们,周围的血蛭蛊仿佛受到了召唤,再次发疯似的涌了上来。

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这座破败的古庙。

第四章:河神祭坛

“渊薮”那庞大的身躯挤进了古庙,如同山岳降临。它那巨大的爪子每一次挥动,都轻易地拍碎了残存的墙壁和佛龛,火星四溅。粘稠的黑色血液从它身上的伤口滴落,腐蚀着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

“快!往后面撤!”赵老憨大声呼喊,试图组织抵抗。但面对如此恐怖的怪物,他们几个人的反抗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石猛和阿山背靠着背,用猎刀疯狂地劈砍着涌上来的血蛭蛊,但虫子实在太多,根本杀不胜杀。张二狗和铁柱则举着火把,努力阻挡着“渊薮”的靠近,但火焰对这怪物的伤害似乎有限,只能让它稍作停顿。

“吼!”“渊薮”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它那如同蝎子尾般的骨锥猛地甩出,带着破空之声,狠狠地刺向举着火把的铁柱!

铁柱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躲避。眼看那闪着寒光的骨锥就要将他洞穿,千钧一发之际,赵老憨猛地扑了过来,将铁柱推开!

“噗嗤!”一声闷响,骨锥深深地刺入了赵老憨的后背!

“村长!”众人惊呼。

“别管我!快走!”赵老憨忍着剧痛,一把推开铁柱,自己则重重地摔倒在地。

“吼!”“渊薮”似乎被赵老憨的反抗激怒了,巨大的头颅低下,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倒地的赵老憨咬去!

就在这生死关头,一直漂浮在空中的那个诡异小女孩,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不准碰他!他是……我的!”

随着她的叫声,“渊薮”的动作猛地一顿,巨大的头颅转向小女孩,眼中红光闪烁,似乎在传递着某种信息。

小女孩悬浮在半空中,身体周围的红色雾气越来越浓郁,她那张稚嫩的脸庞上,此刻却充满了怨毒和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成熟与诡异。她看着“渊薮”,嘴唇开合,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梦呓般的语言。

“渊薮”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巨大的头颅缓缓低下,那冰冷的红光似乎缓和了一些。它不再攻击赵老憨,反而用那巨大的、覆盖着鳞片的触手般的前肢,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前面的血蛭蛊,朝着小女孩的方向“靠近”。

“不好!它们认识!”石猛骇然道,“这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蛊师!她是操控这些血蛭蛊的蛊师!”铁柱忽然想起了什么,惊恐地喊道,“断龙山深处……传说有古老的蛊师一脉,以养蛊控虫为生,甚至能与某些山中精怪达成契约……难道……难道她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渊薮”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所震慑,不敢再说。

只见小女孩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摸着“渊薮”那冰冷粗糙的鳞片,发出一阵如同安抚般的呢喃声。“渊薮”则温顺地低下了头,巨大的眼睛中红光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驯服的呆滞。

这一幕看得众人毛骨悚然。这哪里是什么怪物和鬼魂,分明是一方霸主和它的……仆从!

“吼!”“渊薮”似乎在向小女孩传达着什么信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小女孩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降落到地面。她不再理会众人,而是迈着蹒跚的、如同幽灵般的步伐,走向古庙那个被血蛭蛊簇拥着的墙洞。

“她要干什么?”张二狗警惕地问道。

没人知道。但众人都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小女孩走到墙洞前,伸出小手,按在洞口的边缘。她的手接触到墙壁的瞬间,整面墙壁突然发出了微弱的红光,墙壁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一般,缓缓流动。随后,那面墙壁,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然后……消失不见了!

墙壁后面,露出的并非实土,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陡峭而潮湿的石阶通道!通道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和硫磺气息,隐约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

“是地道!这条庙宇下面,竟然有条地道!”石猛惊呼。

小女孩转过身,对着“渊薮”发出了几声短促的叫声。“渊薮”会意,巨大的身躯缓缓蹲下,将后半部分藏在古庙的废墟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头颅,警惕地注视着外面。

然后,小女孩率先走进了那条地道。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赵老憨和幸存的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渊薮”庞大的身躯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终,它也缓缓地、如同蛇行般,滑入了地道之中,消失不见。地道的入口也随之缓缓闭合,恢复了原状,只留下一面普通的墙壁。

转眼之间,恐怖的怪物和诡异的女孩,全都消失在了这条不为人知的地道之中。

古庙内,只剩下赵老憨、石猛、张二狗、阿山和铁柱五人。他们看着那面恢复原状的墙壁,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走……走吧……”赵老憨挣扎着站起身,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染红了衣衫,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茫然。

四人互相搀扶着,走出了这座如同地狱般的破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浓雾依旧弥漫,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似乎消散了一些。

他们不敢再停留,互相搀扶着,沿着来路,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动。赵老憨的伤势很重,失血过多,意识开始模糊。石猛等人轮流背着他,艰难前行。

一路上,他们再没有遇到任何怪异的事情,也没有看到李四和其他同伴的踪迹。断龙山的夜晚,死寂得如同坟墓。

不知走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们终于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断龙山的密林,回到了熟悉的青溪村。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村庄一片死寂,房屋大多残破不堪,田地里一片狼藉。村子里……空无一人!

没有哭喊,没有喧嚣,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几只乌鸦落在房顶上,发出“呱呱”的叫声,更添了几分凄凉。

“村……村民呢?”张二狗颤抖着声音问道。

赵老憨的心凉了半截。他能猜到,昨晚那场浩劫,恐怕……村民们凶多吉少。

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村子里搜寻。在村口,他们发现了王老汉的尸体,死状和李四描述的村民们一样,被撕咬得面目全非。在祠堂前,他们看到了几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正是昨晚留守村里的其他村民。

整个青溪村,几乎被屠戮殆尽!

石猛等人目眦欲裂,悲痛欲绝。他们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园和亲人。

就在他们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时,石猛忽然指着村子中心那口古老的、用来祭祀的“望月井”,失声叫道:

“你们看!那井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口平日里清澈见底的古井,此刻井水竟然变得浑浊不堪,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绿色,与他们在断龙山看到的粘液颜色一模一样!而且,井水还在剧烈地翻腾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更令人惊恐的是,井口上方,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可见的黑气,黑气之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红色的影子在飞舞!

“是……是血蛭蛊!还有……‘渊薮’的气息!”铁柱惊恐地喊道。

“不好!那怪物要回到它的老巢了!”石猛脸色大变。

他们立刻朝着望月井跑去,想要阻止什么。然而,当他们靠近井边时,才发现井边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由鲜血组成的符文法阵!法阵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古朴的、布满了裂纹的陶罐。

而那翻腾的井水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上升……

与此同时,他们仿佛又听到了那种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朝着青溪村包围而来……

第五章:渊薮之秘

青溪村的惨状让幸存的四人悲痛欲绝,但眼前景象的诡异与危险,迫使他们必须立刻冷静下来,找出这一切的根源。

“那口井……肯定有问题!”赵老憨捂着流血的后背,指着那翻腾着暗绿色粘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望月井,声音沙哑地说道,“‘渊薮’……它和这口井,还有那个小女孩……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石猛强忍着恐惧和悲伤,仔细观察着井边的血色符文法阵和那个古老的陶罐。“这符文……我好像在我的一本残破的古籍上见过类似的图案,好像是……用来祭祀和封印某种东西的!”

“祭祀?封印?”张二狗不解,“我们每年不都在这里祭拜河神吗?难道……我们祭拜的不是河神,而是在镇压这个怪物?”

这个猜测让众人心中一寒。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些年来祭拜的,岂不是这个带来灾祸的恐怖存在?

“那陶罐呢?”阿山指着那个布满裂纹的陶罐,“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人敢去触碰那个陶罐,它散发出的气息让人本能地感到不安。

“我们先离开这里!”铁柱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这里太诡异了,‘渊薮’随时可能回来,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村子!”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离开村子并不容易。村口和主要的道路上,已经出现了“渊薮”庞大的身影。它似乎并没有立刻攻击他们,而是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摧毁着所看到的一切。村庄在它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他们只能退回到村子边缘,躲在一处残破的房屋废墟后面,眼睁睁地看着“渊薮”在村中肆虐。那巨大的黑色身影在残垣断壁间穿梭,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地面的震动和房屋的倒塌。血蛭蛊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它身上涌出,涌向那些尚未完全死去的村民的尸体,汲取着最后的生机。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赵老憨挣扎着站起身,“必须想办法阻止它!或者……毁掉那个祭坛和井!”

“怎么毁?那怪物就在旁边!我们上去就是送死!”张二狗绝望地说道。

就在这时,赵老憨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古朴的陶罐上。“或许……关键就在那个陶罐里!”他想起了李四临死前混乱的话语,以及那个小女孩诡异的行为。“那个小女孩……她似乎对‘渊薮’有着某种控制,但又好像并非完全的主仆关系。还有那个地道……”

他努力回忆着古庙地道的方向,以及小女孩和“渊薮”进入地道前的情景。“那条地道……会不会通向……那个祭坛?”

“你是说……断龙山那几块巨岩下面的祭坛?”石猛恍然大悟,“难道……那口井,和那个祭坛,是连接在一起的?”

这个推测似乎能解释很多事情。为什么“渊薮”会出现在村庄附近?为什么井里会出现它的粘液?为什么小女孩能指挥它?或许,那个祭坛才是“渊薮”真正的巢穴和力量源泉,而这口井,则是连接两者之间的通道之一。

“我们必须去那个祭坛看看!”赵老憨下定了决心,“如果能毁掉祭坛,或许就能彻底摆脱这个怪物!”

“可是……‘渊薮’就在村里!我们怎么过去?”阿山提出了现实的困难。

赵老憨沉吟片刻,看了看手中的陶罐。“或许……这个陶罐,就是开启地道或者控制‘渊薮’的关键?”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陶罐。陶罐入手冰冷,表面布满了奇异的纹路,与井边的符文和岩石上的符号有些相似。罐口用泥土封着,隐约能看到里面有液体晃动的声音。

“这罐子里装的……难道是‘渊薮’的卵?或者……它的弱点?”铁柱猜测道。

赵老憨不敢贸然打开。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忽然,他的目光被房屋废墟中一具烧焦的尸体吸引了。那似乎是李四的尸体,被“渊薮”摧毁房屋时压在了下面。

他走过去,费力地搬开压在尸体上的木梁和瓦砾。在李四的尸体旁边,散落着一些东西——几枚破碎的青铜箭头(和他们之前在古庙看到的一样),一个破损的皮袋,还有……一本用油布包裹、已经受潮发霉的书册!

赵老憨心中一动,赶紧拿起那本书册。虽然大部分已经被水浸湿,字迹模糊,但他还是认出了封面上几个残存的古篆——“蛊经残卷”。

“蛊经?!”石猛也凑了过来,他家传的那本残破古籍,似乎就与这本“蛊经”有关!

赵老憨忍着激动,小心翼翼地翻开书册。凭借着记忆和自己有限的学识,他辨认出了一些零碎的片段。

书中记载了断龙山“渊薮”的传说。原来,“渊薮”并非本土生物,而是上古时期从域外降临的灾厄之种,被当时的古蜀国大巫和各族巫师联手,以巨大的代价,用秘法封印在断龙山深处,并修建了祭坛,世代以活祭供养,维持封印。

那本“蛊经”,就是当年参与封印的某个分支巫师家族流传下来的,记录了关于“渊薮”的一些知识和控制方法。书中提到,“渊薮”以地脉阴气和生灵精血为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试图挣脱封印。而维持封印的关键,除了祭坛本身的阵法,就在于那口“锁龙井”(也就是他们眼前的望月井)和井下的“镇物”。

那“镇物”,据说是一块蕴含着至阳至刚之力的“天火石”,被封印在井底。井下的通道,连接着断龙山的祭坛。而那些血蛭蛊,并非天然生成,而是以“渊薮”的血液和某种特殊蛊术培养出来的,既能作为“渊薮”的食物来源和信使,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传递意志、影响甚至控制其他生灵(比如那个诡异的小女孩,很可能就是被血蛭蛊寄生或者控制的傀儡)。

书上还记载了一些关于祭坛的信息。祭坛是封印的核心,由七块“龙骨”(就是他们看到的那几块巨岩)组成,对应着七星方位。要彻底摧毁祭坛,需要找到七块“破煞骨”,分别放置在七块龙骨之上,引动地脉之力,才能彻底瓦解封印,同时也会释放出“渊薮”被封印的力量,造成巨大的灾难。

“破煞骨……在哪里能找到?”赵老憨急切地问道。

书中记载,“破煞骨”极为稀有,是上古神兽死后,其骨骼经过特殊岁月洗礼,吸收日月精华及地脉煞气而成。其中,“白泽骨”、“獬豸骨”、“穷奇骨”等最为关键。书中只模糊地提到,巴蜀之地,古蜀国遗址附近,或许有线索。

而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如何去到祭坛?如何找到“破煞骨”?如何应对“渊薮”和它背后的力量?

“吼!”

就在这时,“渊薮”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停止了在村中的破坏,巨大的头颅转向了他们藏身的废墟,猩红的目光锁定了他们!

“不好!它发现我们了!”张二狗惊恐地喊道。

“渊薮”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庞大的身躯朝着他们冲了过来!所过之处,地面龟裂,房屋粉碎!

“快跑!”赵老憨大喊一声,四人立刻朝着与断龙山相反的方向逃去。他们知道,以他们的速度,根本不可能甩掉“渊薮”,只能寄希望于能找到其他的出路,或者……拖延足够的时间。

“渊薮”紧追不舍,巨大的爪子一次次拍击着地面,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绝望之际,石猛忽然指着远处的一条河流,大声喊道:“看!河!”

他们顺着石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河水湍急,浪花滚滚。而在河边,似乎停泊着几艘破旧的渔船!

“快!去船上!”赵老憨精神一振。或许,他们可以乘船顺流而下,逃离这个地方!

四人拼尽全力,朝着河边跑去。“渊薮”也紧随其后,巨大的身躯冲入河中,溅起巨大的水花,似乎丝毫不受河水的影响,速度丝毫不减。

眼看就要跑到河边,赵老憨却脚下一软,再次摔倒在地,后背的伤口崩裂,鲜血喷涌而出。

“村长!”石猛等人回头,想要扶起他。

“别管我!快走!你们……你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赵老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眼中充满了不甘和决绝。

“吼!”“渊薮”已经冲到了他们身后,巨大的头颅高高扬起,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张二狗猛地推了石猛和阿山一把:“快走!”他自己则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渊薮”的眼睛砸了过去!

“噗!”石头砸在“渊薮”坚硬的鳞片上,迸发出几点火星,却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吼!”“渊薮”被张二狗的举动激怒,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过来!

张二狗躲闪不及,被巨大的力量扫中,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二狗!”石猛目眦欲裂。

“快走!”阿山拉起石猛和铁柱,不顾一切地冲向河边的渔船。

“渊薮”没有理会逃跑的三人,巨大的身躯转向了倒在地上的赵老憨。它缓缓低下头,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似乎要将他一口吞下。

赵老憨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恐怖巨口,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解脱。他仿佛看到了断龙山的传说,看到了古蜀国的辉煌与覆灭,看到了那些为了封印“渊薮”而牺牲的先辈……

就在“渊薮”的利齿即将咬下之际,异变再生!

一直沉寂的望月井,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井水翻涌得更加剧烈,一股强大的、如同实质般的黑气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庄!

黑气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由无数扭曲人脸和虫豸躯体组成的阴影!

“是……是本体?”石猛在船上惊骇地看到这一幕。

“吼——!!!”

“渊薮”也发出了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它似乎受到了某种来自井底力量的冲击和召唤。

只见那团巨大的阴影,猛地伸出一条由黑气和无数触手组成的巨大手臂,一把抓住了“渊薮”的身体,将它往井口的方向拖去!

“渊薮”奋力挣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那黑气的力量极其强大,它根本无法反抗,庞大的身躯被一点点拖向井口。

井边的血色符文法阵光芒大盛,那个古老的陶罐也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似乎里面的“镇物”即将被激活!

“不好!是井底的东西要出来了!”阿山惊恐地喊道。

石猛和铁柱驾驶着渔船,拼命地远离河岸。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渊薮”被那黑气拖入井中,随后,井口被翻涌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水彻底淹没。

黑气弥漫,遮天蔽日。整个青溪村,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连同那座古老的望月井,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条湍急的河流,依旧在默默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石猛和阿山驾驶着渔船,顺流而下,不敢回头。他们不知道,这场灾难是否真的结束了。他们更不知道,赵老憨、张二狗,还有整个青溪村的命运,将会如何。他们只知道,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但却永远失去了家园和亲人。

而那隐藏在井底和祭坛深处的秘密,那来自远古的恐怖存在,是否真的被再次封印?或者,它只是暂时蛰伏,等待着下一次苏醒的机会?

第六章:未尽之殇

数日后,下游的一个小镇。

石猛和阿山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站在渡口,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逃离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村庄,但心中的创伤却难以愈合。青溪村的惨状,同伴的惨死,还有那恐怖怪物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他们的内心。

他们没有立刻回家乡,那里或许也已经因为这场灾难而变得不再安全。他们身上没有银两,只有从村子里带出的一点干粮和那本残破的“蛊经”。

“石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阿山的声音带着迷茫和疲惫。

石猛望着滔滔江水,沉默了许久。“我们去蜀都吧。”他最终开口道,“听说蜀都繁华,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条生路。至于……青溪村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阿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真正过去的。那段恐怖的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们搭上了一艘前往蜀都的商船,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旅程。一路上,他们听着商队的人们谈论着各地的奇闻异事,看着两岸不断变化的风景,试图将脑海中那恐怖的记忆驱散。

然而,断龙山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在船上,他们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巴蜀之地其他地方出现怪事的传闻。有人说,某个山村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有人说,某条河流里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巨大生物;还有人说,在深夜里听到了如同婴儿啼哭般的怪声,但仔细一听,又像是某种野兽的咆哮。

这些传闻让石猛和阿山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难道……“渊薮”的影响,并没有随着它的暂时沉寂而结束?那本“蛊经”中记载的,关于祭坛、破煞骨、以及域外灾厄的说法,难道是真的?

他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本残破的“蛊经”。这本书,既是他们逃生的见证,也似乎预示着一个更加黑暗和未知的未来。

与此同时,在那条被黑气笼罩的河流下游,远离青溪村的地方。

河水渐渐恢复了清澈,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腥臭。河床上,那艘被遗弃的破旧渔船静静地漂浮着,随着水流缓缓移动。

船舱内,一片狼藉。但在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正在微微颤抖。

是赵老憨。

他并没有死。

在“渊薮”即将把他拖入井口的那一刻,井底爆发的那股强大黑气,不仅阻止了“渊薮”,也意外地改变了他周围的能量场。再加上他后背伤口流出的鲜血,似乎与井边的血色符文产生了某种奇特的共鸣,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让他侥幸逃过了一劫。

当黑气和井水退去后,他发现自己被冲到了下游的这条河里,随着水流漂了很远,才被冲上岸,最终爬进了这艘废弃的渔船中。

他身受重伤,昏迷了很久才醒来。醒来后,他发现整个世界仿佛都变了。熟悉的村庄变成了废墟,同伴们生死未卜。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再次袭来。他活了下来,却失去了所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活下来,也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着手中那本被河水浸湿的“蛊经残卷”。这本书,是李四的遗物,或许也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他翻开书卷,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辨认着那些模糊的字迹。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也更加用心。

他看到了更多关于“渊薮”的秘密。书中提到,“渊薮”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它的苏醒和沉睡,与地脉的强弱、以及外界的某些“契机”息息相关。这次的爆发,或许就是因为某些特定的条件被满足了。

书中还隐晦地提到,当年古蜀国覆灭,很大程度上也与“渊薮”的失控有关。并非所有的巫师都甘心被封印,也并非所有的祭祀都有效。“渊薮”的力量,似乎一直在通过某种方式,试图侵蚀和同化这个世界,培养它的仆从(比如那些血蛭蛊,甚至可能包括被寄生的村民)。而被寄生的生灵,往往会变得狂躁、嗜血,最终成为其新的载体或者……食物。

赵老憨看到了书中关于“破煞骨”的更详细记载。除了白泽骨、獬豸骨、穷奇骨外,还有一种名为“应龙骨”的至宝,被认为是克制“渊薮”这种域外灾厄力量的关键。书中记载,应龙骨并非存在于巴蜀之地,而是指向了遥远的东方,甚至可能是传说中的东海之外。

“应龙骨……东海之外……”赵老憨喃喃自语。这意味着,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前往更加遥远和未知的地方。

他还看到了书中关于那个诡异小女孩的描述。书中称其为“蛊傀”,是以特殊血脉和秘法,用血蛭蛊和人的魂魄炼制而成的,既能作为“渊薮”的仆从和信使,也能在特定条件下,成为其新的寄体或者……容器。那个小女孩,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或者……已经变成了比“渊薮”本身更加难以预测的存在。

书卷的最后,记载了一些关于“古蜀遗民”的信息。书中提到,当年参与封印“渊薮”的巫师和部族,并未全部灭亡。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带着部分封印知识和血脉,隐匿于世间,世代守护着那些关键的节点,监视着“渊薮”的动向,等待着下一个封印或彻底消灭它的机会。

书中留下了一些隐晦的线索和图腾标记,指示着这些“守秘人”的可能分布地点。

赵老憨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或许……不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或许,还有其他的“守秘人”存在。他们或许能提供帮助,或者……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看着手中的“蛊经残卷”,又看了看远方那片被灾难笼罩的土地。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赵老憨,这个普通的蜀地村长,在经历了灭顶之灾后,似乎注定要走上另一条充满荆棘和危险的道路。

他要活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亲人,为了青溪村,也为了阻止那来自远古的恐怖再次降临。

他将“蛊经残卷”小心地贴身藏好,望向东方,那里是茫茫大海,是传说中的未知之地,也是书中记载的“应龙骨”可能存在的地方。

他的复仇之路,或者说,他的宿命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的黑暗,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和恐怖。断龙山的“渊薮”或许暂时沉寂了,但它所带来的阴影,以及与之相关的古老秘密和邪恶力量,将会如同跗骨之蛆,伴随他,伴随这个时代,直到……下一个纪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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