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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大唐开元二十三年,江南道润州府金坛县,地处丘陵,民风淳朴。县北三十里,有一大山,名曰黑风山。山势连绵,林木茂密,终年云雾缭绕,鲜有人迹。山脚下,依偎着一个名为“槐荫村”的小小村落,百十来户人家,世代以耕种、采药、狩猎为生。

村东头住着一位名叫“石猛”的樵夫,年方二十五,身强力壮,为人憨厚耿直。他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老母亲年轻时也曾是村里的一把好手,如今却身子孱弱,常年卧病在床,全靠石猛每日上山砍柴换些钱粮,再配上些草药勉强维持。

石猛这日天未亮便起了身,背上沉重的柴刀和绳索,预备趁着晨露未干进山。母亲躺在床上,咳嗽了几声,虚弱地叮嘱道:“猛儿,黑风山深处近来不太平,听说……好像有黑熊伤人,莫要走太远了。”

石猛走到床边,替母亲掖好被角,憨厚一笑:“娘,您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就在山脚下砍些柴,天黑前准回。”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有些打鼓。最近村子里确实在流传黑风山有黑熊出没伤人的事,已有三五个胆大的后生在山里失踪,官府派人搜查了几次,也只在林边找到些衣物碎片和血迹,最终都不了了之。村民们人心惶惶,轻易不敢再进山深处。

“唉,这世道……”老母亲叹了口气,不再多言。石猛心里一酸,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走入了清晨微凉的山雾之中。

山路崎岖,两旁古木参天,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只有斑驳的晨光透过叶隙洒下,在布满腐叶和苔藓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点。四周寂静无声,只有石猛踩在枯枝败叶上的“沙沙”声,以及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往日里,林间鸟鸣虫叫不绝于耳,今日却显得格外死寂,连一声鸟叫都听不见,仿佛整座山林都屏住了呼吸。

石猛心里有些发毛,握紧了柴刀,加快了脚步。他想尽快砍够柴,然后下山。然而,越往深处走,那股死寂越是浓厚,压得人喘不过气。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找到一片较为开阔的林间空地,正准备开始砍伐,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低沉而嘶哑,像是野兽的咆哮,又夹杂着某种人类般的痛苦呻吟,断断续续,飘忽不定。

“谁?”石猛心中一惊,本能地蹲下身,藏在一棵粗壮的树后,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声音消失了。四周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呜呜”声,像是鬼魂的低语。

石猛犹豫了一下,是继续砍柴,还是过去看看?好奇心驱使他想去探个究竟,但理智告诉他山里的危险。正纠结间,那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更近了,也更加清晰。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痛苦和疯狂愤怒的嚎叫,绝非寻常野兽所能发出。

石猛头皮发麻,后背渗出冷汗。他知道,这深山老林里,恐怕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不想惹麻烦,只想赶紧回家。可那嚎叫声仿佛勾住了他的魂,让他无法移动脚步。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一阵腥风毫无征兆地袭来,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呛得石猛几乎窒息。风中,还夹杂着一种浓密的黑影,速度快得惊人!

石猛大骇,想也不想,拔腿就跑!他从未跑得如此之快,心脏狂跳,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不敢回头,只凭着本能朝着山下狂奔。身后,传来树木被撞断的“咔嚓”巨响,以及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越来越近!

“救命啊!”石猛绝望地大喊,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凄厉。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开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知道,自己可能跑不过身后的东西。他慌不择路,看到前方似乎有一条狭窄的山涧,犹豫了一瞬,求生的本能让他纵身一跃。

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在水中奋力扑腾,试图抓住岸边的石头。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时,身后的追逐声似乎停顿了一下。他不敢怠慢,手脚并用地爬上对岸,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他筋疲力尽,瘫倒在一片荆棘丛中,那恐怖的咆哮声和沉重的脚步声才彻底消失在身后。他浑身都被荆棘划破,鲜血淋漓,衣服也湿透了,沾满了泥泞和血迹。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他活下来了。但是,刚才追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章:诡异的失踪

石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槐荫村,已是第二天黎明。他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脸上还带着惊恐未消的神色,一进村口,立刻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是石猛!他回来了!”

“看样子,他在山里遇到麻烦了!”

“他没事吧?昨天就见他进山,到现在才回来,可吓死人了!”

村民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询。石猛的母亲早已等在村口,一看到儿子这般模样,顿时哭喊着冲上前去:“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昨天我就让你别进山,你偏不听……”

石猛看到母亲安然无恙,心中稍安,哽咽着将昨天的遭遇说了一遍。他隐瞒了自己可能认识那发出奇怪声音的东西的部分,只说是遇到了一头巨大的、凶残的黑熊,差点丧命。

村民们听完,脸色都变得煞白。黑熊伤人的传闻再次被提起,而且这次的描述更加恐怖——那黑熊似乎力大无穷,速度奇快,发出的吼声也异于寻常。

“果然有黑熊精啊!”一个老猎户颤声说道,“我就说那山不能去,那是熊罴的地盘,有灵性的!”

“可不是嘛,老辈人说过,黑风山深处自古就有熊罴作祟,没想到是真的!”另一个村民附和道。

村长闻讯赶来,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老头,名叫“周德”。他面色凝重地看着石猛:“石猛,你确定看到的是熊?”

石猛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时天还没亮透,雾很大,我没看清它的样子,只觉得比普通的熊要大得多,而且……它的吼声很奇怪,不像是熊叫。”

“能不大吗?肯定是吃了人的熊精!”老猎户王伯说道,“前些日子失踪的栓子、狗剩,肯定就是遭了它的毒手!”

周德沉吟片刻,说道:“石猛,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得召集村里的青壮年,商议一下对策。只是……这黑风山太过凶险,贸然进山恐怕……”

话虽如此,失踪的村民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栓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狗剩也正当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山里,任谁也无法无动于衷。

接下来的几天,村子里人心惶惶。白日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鸡鸭都不敢放出。夜里,更是无人敢出门。偶尔有风吹过树梢,或是夜枭啼鸣,都会吓得人汗毛倒竖。

石猛养了几天伤,身体渐渐恢复,但精神始终萎靡不振。他常常在夜里惊醒,梦见自己被一头巨大的黑影追逐,那黑影有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怨毒气息。他不敢告诉母亲和村里人,怕引起更大的恐慌,只能将这份恐惧深埋心底。

周德组织了几次小规模的搜索队,最多也就是在山脚下徘徊,砍伐些荆棘,做做样子。他们不敢深入黑风山腹地,生怕自己也成了失踪者。搜索毫无结果,除了找到更多零星的衣物碎片和血迹外,一无所获。

失踪事件并未停止。半个多月后,又一个村民,外号“矮墩子”的中年汉子,在去山那边采摘草药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矮墩子为人谨慎,平时很少走太深的山路,这次也是迫不得已。他的失踪,彻底击垮了村民们的心理防线。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村里开始流传各种可怕的谣言。有人说,是山里的熊罴修炼成了精怪,专门以人肉为食。有人说,是触怒了山神爷,降下惩罚。还有人私下里说,看到过白色的影子在林间飘荡,那是山鬼索命来了。

周德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他请来镇上的郎中给受伤的石猛诊治,郎中也只说是惊吓过度,外加皮外伤,开了些草药调理。但对于村里的“熊精作祟”,他也无能为力。

一天夜里,石猛在昏睡中,仿佛又听到了那种奇怪的吼声。这一次,声音似乎就在他的窗外!他猛地惊醒,心脏狂跳。他悄悄爬起来,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惨淡,院子里空无一物。只有风吹过槐树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吼声也消失了。石猛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太紧张产生的幻觉。

然而,就在他准备躺下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院子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盯住那个方向。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人影佝偻着背,一动不动,穿着一身破烂不堪、沾满泥污和暗红色血迹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失踪村民的衣物。月光偶尔穿透云层,照亮那人影的侧面轮廓——它的脖子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扭曲的角度歪着,脑袋低垂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苍白的下巴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石猛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全身冰冷。那东西……不是人!它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与那天在山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它想干什么?是想闯进来吗?

石猛的手紧紧抓住了身旁的柴刀,手心全是冷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冲出去,还是躲起来?

就在这时,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缓缓地……抬起了头。

浓密的头发滑落,露出了它的脸。

那根本不是一张人类的脸!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和暗红色的斑点。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深陷的黑洞,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死寂。嘴巴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参差不齐、发黄发黑的牙齿。最可怕的是,它的鼻子扁平而宽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上面还挂着几缕腐肉。

这怪物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迈着蹒跚而僵硬的步伐,朝着石猛的窗户走来!

石猛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跑到母亲的房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娘!娘!快醒醒!有怪物!怪物进村了!”

屋里的老母亲被惊醒,吓得尖叫起来。石猛顾不上解释,拉着母亲的手就往村子外面跑,朝着村外那座破败的土地庙冲去。他知道,那里是村民们遇到危难时唯一能想到的地方,虽然他从不信神佛。

身后,那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以及房屋被撞坏的“咔嚓”声。其他村民也被惊醒了,纷纷披上衣服,拿着锄头、扁担等一切能找到的武器,从屋子里跑出来。

当他们看到石猛母子惊慌失措的样子,以及听到那来自村内的恐怖嘶吼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村……村子里……有东西!”石猛指着自家屋子的方向,声音颤抖。

很快,那怪物撞开了石猛家的院门,出现在了村中的土路上。惨白的月光下,它那狰狞的面目和扭曲的姿态暴露在所有村民面前。

“是……是山鬼!”有人尖叫道。

“不对!是熊!是熊罴成精了!”老猎户王伯惊恐地喊道,他似乎认出了那怪物身上残留的熊的特征,比如那宽厚的肩膀和粗壮的四肢,只是比例极其不协调,充满了邪异。

那熊罴精似乎被村民们的出现激怒了,它停下脚步,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几棵碗口粗的小树竟被生生震断!

紧接着,它四肢着地,像一头真正的巨熊那样奔跑起来,但速度却远超普通熊类,快得如同鬼魅!它朝着离它最近的几个村民猛扑过去!

“快跑啊!”

村民们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着四散奔逃。石猛拉着母亲,拼命向土地庙跑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熊罴精已经扑倒了一个落后的村民,巨大的熊掌如同利刃般撕开了他的胸膛……

鲜血染红了惨白的月光,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石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不敢停下脚步。

这一夜,槐荫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熊罴精在村中肆虐,造成了数人伤亡。直到天色微明,它才仿佛失去了兴趣,拖着疲惫而臃肿的身躯,重新消失在黑风山的密林之中。

幸存的村民们聚集在村口,脸上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们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迹,以及同伴的尸体,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和恐惧,放声大哭起来。

周德村长看着眼前的一切,老泪纵横。他知道,槐荫村完了。除非……除非能找到彻底驱逐或消灭那熊罴精的方法,否则,这个村庄将永无宁日。

而石猛,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心中除了恐惧,还隐藏着一个更加可怕的秘密。他隐隐觉得,那熊罴精,似乎与他那天在山里遇到的“东西”有关联。而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那怪物……在那扭曲的面容之下,是否隐藏着一张熟悉的人脸?

第二章:老猎户的往事

村庄遭此大难,人心惶惶,许多人萌生了搬离此地的念头。但故土难离,更何况,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黑风山横亘在眼前,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而那恐怖的熊罴精,更是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再次袭来。

周德村长强忍着悲痛,组织村民掩埋了遇难者的尸体,并加固了村寨的防御。他们砍伐树木,在村口设置了简易的路障,又准备了火把、锣鼓等物,希望能起到一些警示和威慑作用。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些措施不过是杯水车薪,面对那凶残且似乎不知疲倦的熊罴精,根本不堪一击。

唯一的希望,似乎落在了那些熟悉山林、经验丰富的老猎户身上。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王伯。王伯年近六旬,一生都在黑风山周边打猎,对那里的地形、气候、乃至各种飞禽走兽都了如指掌。虽然他也对那熊罴精心怀恐惧,但作为猎户的尊严和守护村庄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这几日,王伯总是独自一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石猛看在眼里,几次想上前询问,却又犹豫不决。他总觉得王伯似乎也知道些什么,不仅仅是关于熊罴精的传说。

这天傍晚,石猛趁着母亲睡着,偷偷拿了些干粮和火折子,来到村口,想向王伯请教。他走到王伯身边,恭敬地叫了一声:“王伯。”

王伯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石猛一眼,叹了口气:“是石猛啊。你娘还好吧?”

“托王伯的福,娘还好。”石猛顿了顿,鼓起勇气说道,“王伯,那……那熊罴精,您老见多识广,可知道它的来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王伯沉默了许久,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恐惧和……愧疚?

“石猛啊,”王伯的声音有些沙哑,“那东西……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它不是普通的熊罴成精。”

“那……那是什么?”石猛的心提了起来。

“是‘熊魈’(xiāo)!”王伯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种……山里的邪祟。老辈人说,那是枉死在山里的猎人、樵夫,或是被献祭的山民,怨气不散,又被山中某种阴煞之气所侵染,最终化成的凶煞之物。它们保留着生前的一些特征,力大无穷,凶残无比,更可怕的是,它们能引诱活人,吸食人的精气……”

“引诱活人?”石猛想到了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穿着破烂衣服、脖颈扭曲的怪影,以及那熟悉的……感觉。

“是啊,”王伯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它们会模仿逝去之人的声音、甚至模样,去迷惑生者,将他们引诱到深山之中,然后……吞噬。久而久之,它们身上就会沾染越来越多的人类气息,变得越来越像人,也越来越……邪恶。”

石猛听得心惊肉跳,他想起了那晚在村子里看到的怪物,还有那具被他撕开的村民的尸体……难道那熊魈之前已经害了不止一个人?它模仿的……会是村里失踪的人吗?

“可是,王伯,”石猛想起了更关键的问题,“这黑风山的熊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变得如此猖獗?”

王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大概……大概在六十年前吧,那时候我爹还年轻……”

王伯陷入回忆,讲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原来,六十年前,黑风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曾发生过一场大瘟疫。当时的镇上有一个姓“吴”的富户,为人刻薄,为富不仁。瘟疫爆发后,他担心被传染,举家搬进了黑风山深处的一座别墅避难。他们带了充足的食物和仆从,起初还算安稳。

然而,好景不长,瘟疫逐渐蔓延到山中,别墅里的仆人也开始有人染病。吴老爷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竟然做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他将染病的仆人,以及后来一些误入别墅范围求食的流浪汉、采药人,甚至包括一些他自己的远房亲戚,都残忍地活埋在了别墅后山的一处废弃矿坑之中,并请来的“高人”做法,用这些人的“怨气”和矿坑中的阴煞之气,布下了一个所谓的“辟邪阵”,企图以此阻挡瘟疫,并保佑自己一家平安。

当时,年少的王伯的父亲正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户,经常在黑风山打猎。他察觉到山中有些不对劲,失踪的猎物和一些熟人都不见了踪影。他留了个心眼,暗中观察,终于发现了吴老爷的恶行。王父义愤填膺,想要去告发,却被吴老爷发现。吴老爷为了灭口,派家丁追杀王父。王父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侥幸逃脱,但也被打成重伤,从此落下病根,再也无法上山打猎,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而那吴老爷一家呢?他们自以为布下了“辟邪阵”,可以高枕无忧。起初,似乎的确平安无事。但渐渐地,别墅周围开始发生怪事。夜晚总能听到奇怪的嚎叫声,像是困兽,又像是冤魂。家畜无故失踪,甚至有人看到过模糊的、扭曲的影子在林间游荡。

终于有一天,吴老爷最小的儿子,在夜里偷偷跑出别墅玩耍时,就再也没有回来。紧接着,吴老爷的夫人也离奇病死。吴老爷这才感到害怕,想要离开黑风山,却发现通往外界的道路似乎变得模糊不清,而且总能感觉到有无形的“东西”在暗中窥视、引诱他。

最终,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吴老爷和他剩下的家人,以及所有留在别墅里的活口,都神秘地失踪了。有人说他们是被熊罴吃了,有人说他们是被山鬼勾走了魂,也有人说,他们是被自己引来的怨气反噬了。

从那以后,黑风山就变得越发阴森诡异。偶尔会有猎户或樵夫在山里失踪,人们开始传言是吴老爷活埋冤魂变成的厉鬼作祟。而“熊魈”的传说,也渐渐流传开来。有人说,那些冤魂吸收了地脉的阴煞之气,又与黑风山的熊罴野兽的气息融合,便化为了这种半人半熊的恐怖形态。

“那……那吴家别墅呢?”石猛问道。

“早就荒废了,”王伯摇了摇头,“几十年没人敢靠近了。据说那里怨气冲天,阴气弥漫,连鸟兽都不敢靠近。时间久了,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

王伯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那熊魈只是山里的传说,或者只是偶尔出来作祟的凶物。可没想到……六十年后,它会变得如此厉害,不仅杀害活人,甚至……敢公然袭击村庄了。”

石猛听完王伯的讲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了!那熊魈,很可能就是六十年前吴家活埋冤魂所化!它之所以现在变得如此猖獗,恐怕与某些事情有关。

“王伯,”石猛急切地问,“那废弃的吴家别墅,现在还在吗?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王伯犹豫了一下:“去那里?太危险了!那里怨气冲天,阴煞弥漫,普通人靠近,恐怕会被迷惑心智,甚至被里面的邪祟直接吞噬!”

“我知道危险,”石猛眼神坚定,“但是,王伯,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村庄已经被毁了,我们必须找到根源,才能彻底解决问题!如果那熊魈真的是吴家冤魂所化,那或许在别墅那里,能找到克制它的方法,或者……能安抚它们的东西!”

王伯看着石猛坚定的眼神,沉默了。他一生敬畏鬼神,但也痛恨邪恶。吴家的所作所为,他至今耿耿于怀。如今熊魈为祸人间,或许,那废弃的别墅,真的是唯一的线索。

良久,王伯才缓缓点头:“好!石猛,你是个有胆识的年轻人。既然你不怕死,老朽就陪你走一趟!不过,我们须得做好准备,带上最好的猎刀、火把、雄黄酒,或许……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石猛心中一喜,有王伯相助,把握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一直默默听着的年轻猎户忍不住插嘴道:“王伯,石猛兄弟,你们不能去冒险啊!那地方太邪门了!要去也是我们年轻人去!”

“对!我们去!”其他几个年轻猎户也纷纷附和。

王伯摆了摆手:“你们的心意老朽领了。但这件事,牵扯到六十年前的恩怨,非同小可。石猛亲眼见过熊魈,对它有一定了解。而且,他身负血海深仇(指自家被毁),意志坚定。还是我们两个去最合适。你们看好村子,加固防御,等我们的消息。”

年轻猎户们还想说什么,被王伯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夜色渐深,石猛和王伯悄悄离开了村子,没有惊动任何人。他们带上了充足的装备,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糯米、朱砂、符纸(虽然他们不信神佛,但民间传说这些东西能辟邪),以及王伯珍藏多年的一把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能“斩妖除魔”的短刀。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朦胧的月色,朝着黑风山深处,那座早已被遗忘的吴家废弃别墅走去。前方的路途,注定充满了未知和凶险。

第三章:鬼影幢幢的废墟

黑风山的夜晚,比白日更加阴森恐怖。浓密的树林遮蔽了月光,只有零星的星光透过叶隙洒落,勉强勾勒出崎岖的山路轮廓。四周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呜呜”声,如同鬼魂的呜咽,让人不寒而栗。

石猛和王伯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走着。王伯走在前面,手里举着一支燃烧的火把,火光跳跃,映照着他布满皱纹的脸,也照亮了周围黑暗的环境。石猛紧跟其后,手里紧握着柴刀,另一只手提着装有雄黄酒和糯米的包裹,神经高度紧张,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越往山里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就像是尸体长期掩埋在地下所散发出的气味。

“小心脚下,这里有很多腐烂的树枝和陷阱。”王伯低声提醒道,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穿行在茂密的丛林中,避开倒伏的树木和缠绕的藤蔓。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透过稀疏的树木,隐约可以看到几座坍塌的建筑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骸骨。

“到了,就是这里了。”王伯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沉重。

这里就是六十年前吴家的别墅所在地。曾经富丽堂皇的建筑群,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杂草丛生,碎石瓦砾遍地,几根腐朽的房梁歪斜地指向天空,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如今的凄凉。

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更加浓郁了,还夹杂着一股阴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寒意。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

“果然不是善地。”石猛握紧了柴刀,警惕地环顾四周。

“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再想办法进去看看。”王伯说着,目光在废墟中搜寻。他们发现一处半塌的厢房,屋顶虽然破了几个大洞,但墙壁还算完整,似乎可以作为临时的落脚点。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厢房。里面堆满了杂物和垃圾,散发着霉味。他们在墙角相对干净的地方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坐了下来。

“王伯,你说那熊魈……会不会就藏在这废墟里面?”石猛低声问道。

“很有可能。”王伯点了点头,“这里怨气最重,是它们的老巢也说不定。而且,吴家的人……很可能就葬身在这附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浑浊的劣质白酒,然后递给石猛。石猛犹豫了一下,也喝了一小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和恐惧。

“王伯,关于这吴家活埋冤魂的事,您父亲当年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他们具体活埋了多少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石猛想了解更多细节,或许对对付熊魈有帮助。

王伯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当年我爹只是远远看到吴老爷派人往矿坑里填土,听到里面有哭喊和求饶声,他也不敢靠得太近。后来听村里人说,吴老爷活埋了不少人,具体数目没人知道。至于特别引人注目的……好像也没听说。吴家主仆几十口人,加上那些被抓来的人,应该有不少冤魂吧。”

“不对,”石猛突然想到什么,“王伯,您还记得吗?前些天失踪的那个村民,栓子,他失踪前几天,好像说过,他在山里看到过一座‘鬼屋’,里面有灯光,还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

“女人的哭声?”王伯愣了一下,“没听说过。栓子那小子,平时就爱瞎编乱造,吓唬人。”

“可这次……栓子真的失踪了。”石猛喃喃道,“还有之前的几个人……会不会,那熊魈……或者说,那些冤魂,有特定的目标?”

王伯摇了摇头:“熊魈食性杂,只要是活人,它们都喜欢。至于冤魂……就更难说了,它们往往会纠缠那些与自己生前有过恩怨,或者阳气弱、运气差的人。”

两人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废墟中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破败窗棂的“呜呜”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不知过了多久,石猛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悉悉索索”声,似乎是从外面传来的。

“王伯,您听到了吗?”石猛立刻警觉起来。

王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又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不好!”王伯脸色一变,“有东西!”

他猛地站起身,将火把凑近门口。透过敞开的破门,他们看到外面杂草丛生的空地上,似乎有几个模糊的黑影在晃动!

那些黑影佝偻着背,动作僵硬,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正朝着厢房这边靠近!

“是熊魈!”王伯低喝一声,立刻将石猛护在身后,同时从背后抽出了那把祖传的短刀。火光下,短刀的刀身似乎闪烁着微弱的青光。

石猛也赶紧举起柴刀,心脏狂跳。他数了一下,外面至少有三只熊魈!它们比上次在村子里遇到的那只似乎更加瘦小,但同样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怨毒气息。

“它们怎么发现我们的?”石猛惊讶道。

“大概是闻到了我们身上的活人气息,”王伯声音凝重,“这里的冤魂或许被困在这里,但这些熊魈却是自由活动的。它们白天可能潜伏在更深处的密林里,晚上才出来觅食。”

那三只熊魈逼近了厢房的门口,它们似乎有些犹豫,发出低低的咆哮,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怎么办?王伯,我们冲出去,还是守在这里?”石猛问道。

“守在这里!”王伯当机立断,“这破房子还能挡一挡,它们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等它们聚集更多,或者天亮了,我们就想办法突围。记住,无论如何,不要被它们近身!”

话音刚落,一只体型稍大的熊魈率先发起了攻击!它发出一声嘶吼,用它那粗壮的前爪猛地拍向破旧的木门!

“砰!”一声巨响,本就腐朽的木门被拍得粉碎,木屑纷飞!

一只熊爪带着腥风,狠狠地抓向王伯!

王伯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同时手中短刀顺势劈出!“锵!”的一声,短刀砍中了熊爪,却仿佛砍在坚硬的皮革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溅起几点火星!

“好硬!”王伯心中一惊。这熊魈的皮肉比想象中还要坚韧!

那熊魈吃痛,更加狂暴地咆哮起来,挥舞着利爪,不断拍打着厢房内部,碎石和杂物四处飞溅。另外两只熊魈也跟着逼了上来,堵住了门口。

狭小的空间内,三人(加上两只熊魈)顿时陷入了混战。王伯凭借着丰富的搏斗经验和灵活的身手,勉力抵挡着熊魈的攻击。石猛也挥舞着柴刀,奋力砍杀。但熊魈力大无穷,动作迅捷,两人很快就险象环生。

石猛一刀劈中了一只熊魈的后腿,却只砍进去了一点点,反而激怒了它。那熊魈猛地转身,一口咬向石猛的胳膊!

石猛吓得连忙后退,险险避开。眼看熊魈再次扑来,石猛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奋力撒了过去!

“嗤!”糯米接触到熊魈的身体,立刻冒起一股白烟,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那只熊魈惨叫一声,身上冒出阵阵黑气,动作也迟缓了一下。

“有用!”石猛心中一喜。

王伯趁机欺身而上,短刀再次挥出,砍中了那只熊魈的脖颈!这一次,刀刃似乎切入得更深了一些,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那只熊魈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化作一团黑烟,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太好了!”石猛精神大振。

然而,另外两只熊魈却更加凶狠地扑了上来。王伯一边要应付这两只,还要分心照看石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石猛虽然奋力抵抗,但终究经验不足,很快就被一只熊魈逼退到墙角。

眼看那只熊魈的利爪就要抓到石猛的面门,千钧一发之际,石猛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香囊。那是他母亲亲手缝制的,里面装着一些艾草和朱砂,据说是可以辟邪保平安。

情急之下,石猛掏出香囊,朝着熊魈的面门砸了过去!

说来也怪,那香囊并没有像糯米那样产生剧烈的反应,但就在香囊接触到熊魈的一刹那,熊魈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痛苦而困惑的嘶吼,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

王伯抓住这个机会,怒吼一声,拼尽全力,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刺进了那只熊魈的心口!

“噗嗤!”短刀没柄而入!黑血喷溅而出!

那只熊魈剧烈地挣扎了几下,也化作黑烟消散了。

只剩下一只熊魈还在负隅顽抗。它似乎比刚才那两只更加狡猾,不再正面攻击,而是利用废墟中的杂物作为掩护,不断游走,寻找机会。

“它怕糯米和朱砂!”石猛看着地上散落的糯米和香囊,恍然大悟。他母亲的香囊里正好有朱砂!

“石猛,你守住门口!别让它跑了!”王伯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把朱砂粉,看准时机,朝着那只熊魈撒去!

熊魈似乎知道朱砂的厉害,急忙躲避,但还是被撒中了几粒。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上冒起更浓的黑气。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凄厉、更加怨毒的尖啸声!这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穿透了墙壁,直刺人的耳膜和灵魂!

废墟内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那只正在与王伯对峙的熊魈,也仿佛受到了惊吓,停止了攻击,不安地低吼着。

石猛和王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惧。

“这……这是什么声音?”石猛颤声问道。

“不好!是那东西!是熊魈的王!”王伯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是它们的头领!”

随着那尖啸声越来越近,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笼罩了整个废墟!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古老而邪恶的存在,被惊醒了!

第四章:深潭魅影与白骨祭坛

那来自四面八方的尖啸声越来越清晰,其中还夹杂着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以及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废墟外的草丛剧烈晃动,仿佛有无数庞然大物在其中穿行。

“快走!”王伯当机立断,拉起石猛,“那东西来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石猛也知道情况危急,顾不上多想,跟着王伯就往厢房后面撤。那只原本还在与他们周旋的熊魈,此刻也像是找到了更强大的依靠,夹着尾巴,混入了黑暗中。

两人借着火光,跌跌撞撞地绕到厢房后面。这里是一片更加残破的景象,杂草几乎有人高。后墙已经坍塌了大半,露出一个缺口。

“从这里走!”王伯指着缺口。

就在他们准备钻出缺口的时候,异变陡生!

废墟中央的空地上,突然亮起了幽幽的绿光!绿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散发着浓烈的怨气和寒意。

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周围的废墟似乎都在摇晃。从坍塌的房屋和地面的缝隙中,钻出了更多的熊魈!粗略一看,至少有二三十只!它们聚集在那绿色人形轮廓的周围,发出低沉的嘶吼,形成一个诡异的包围圈。

而在包围圈的中心,绿色人影的下方,地面上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浓郁的黑气从缝隙中冒出,凝聚成一团……一团不断蠕动、变幻形状的巨大黑色阴影!

那黑色阴影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像一团浓墨,时而像一只匍匐的巨兽,时而又散发出无数扭曲的触手状黑气,散发出的威压令人心胆俱裂!

“熊……熊魈王……”王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呻吟着说出来的。

石猛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几乎迈不动步子。仅仅是站在远处,他就能感受到那黑色阴影所散发出的、令人绝望的邪恶气息。这绝非凡物!

“快走!”王伯用力推了石猛一把,将他推出缺口。他自己也跟着冲了出来。

就在他们冲出缺口的瞬间,那绿色人影似乎“看”到了他们,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周围的熊魈们立刻骚动起来,纷纷朝着他们扑来!

“跑!”王伯拉着石猛,不顾一切地向着与熊魈相反的方向狂奔。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追兵,以及那越来越近的、令人窒息的邪恶威压。

两人在黑暗的丛林中拼命奔跑,身后的嘶吼声和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他们不敢回头,只能凭着本能向前冲。火把早就熄灭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透过树叶的星光,勉强指引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击声似乎渐渐远去了一些。两人累得几乎虚脱,肺里像火烧一样疼。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山坳,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下,大口喘着粗气。

“王……王伯……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石猛声音嘶哑地问道。

“是……是熊魈的王……也是……也是当年吴家活埋冤魂的……执念集合体……”王伯喘息着说,“它比普通的熊魈厉害百倍!甚至可能……已经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智慧……”

“那……那我们怎么办?还能回去吗?”石猛感到一阵绝望。

王伯沉默了。他看着黑沉沉的夜空,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石猛,看来……我们必须去那个地方了。”

“哪个地方?”

“吴家别墅后面,那座‘锁魂潭’。”王伯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我父亲当年虽然没有靠近别墅,但他曾告诉我,吴家为了布下那个所谓的‘辟邪阵’,在别墅后山挖了一个深潭,用来镇压怨气。他们认为,怨气可以被潭水吸收、净化。但实际上,那潭水恐怕早已被怨气和阴煞污染,变成了滋养这些熊魈的毒源。而那个熊魈王,很可能就与那座深潭有着某种联系。”

“锁魂潭?”石猛从未听说过。

“嗯。传说那潭水有古怪,掉进去的人,灵魂会被吸走,永远困在里面。吴家的人,还有那些被活埋的人,他们的魂魄……恐怕大多都被困在那里面了。”王伯叹了口气,“如果我们能找到潭水的源头,或者……找到那些冤魂的骸骨,或许能找到克制熊魈王的方法。或者……至少能平息这里的怨气。”

石猛明白王伯的意思。他们现在被熊魈王和它的手下追杀,根本无法在别墅附近停留。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深入那更加危险的、传说中的锁魂潭。

“可是,王伯,那地方……”

“我知道危险。”王伯打断了他,“但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被那些东西追上,成为熊魈的食物;要么,放手一搏,去寻找一线生机。石猛,你敢不敢跟我去?”

石猛看着王伯苍老却坚定的脸,又想了想村里幸存的亲人,想了想被毁的家园,咬了咬牙:“王伯,我跟您去!就算是死,也比现在这样逃亡强!”

王伯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好!有志气!不过,我们不能再像刚才那样莽撞了。我们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他们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体力。王伯从怀里掏出仅剩的一点雄黄粉和朱砂,分给石猛一些,又找了一些干燥的艾草,让他们揣在怀里。

“雄黄和朱砂能暂时驱散它们,艾草能安神,抵御怨气的侵蚀。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靠近潭水。”王伯叮嘱道。

然后,他们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别墅后方,那传说中的锁魂潭摸去。

越往山里走,道路越发崎岖难行。茂密的灌木和荆棘不断阻挡着他们的去路,脚下的泥土也变得越来越湿滑泥泞。空气中那股腐臭和阴冷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稍微平坦的区域。在一片嶙峋的怪石环绕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潭。潭水呈墨绿色,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寒气逼人。周围寸草不生,只有几棵枯死的怪树,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如同一个个扭曲的鬼影。

这里就是锁魂潭。

潭水寂静无声,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邪恶和死寂。站在潭边,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石猛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似乎听到潭底隐隐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和哀嚎声,正是他在村子里听到的那种声音!

“好重的怨气……”王伯脸色凝重,握紧了手中的短刀,“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他们绕着潭边小心行走,希望能找到进入潭水或者找到潭水源头的地方。然而,潭边的岩石湿滑异常,稍有不慎就可能失足落入深潭。

就在这时,石猛忽然看到,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岩石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他指给王伯看。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是一块黑色的石台,上面铺着一些已经腐烂发黑的布帛。布帛之上,散落着许多破碎的骨头!有人类的骸骨,也有一些动物的骨头,其中不少骨骼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而在这些散乱的骸骨中间,赫然用黑色的石头,摆放着一个诡异图案——那图案,赫然是一只匍匐的巨熊!

“这是……祭坛?”石猛惊骇地说道。

“是……是用来安抚或者……喂养熊魈的祭坛!”王伯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愤怒,“吴家的人,恐怕一直用活人的血肉和灵魂,来供奉这些由怨气形成的怪物!”

石猛看着那些散落在祭坛上的骸骨,心中一阵刺痛。他仿佛能看到,六十年前,那些绝望的人们被诱骗至此,惨遭杀害,然后被肢解,一部分被投入深潭,一部分被摆放在这个邪恶的祭坛上,用来“饲养”这些熊魈!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就在石猛和王伯震惊于祭坛的诡异时,异变再次发生!

平静的锁魂潭水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白色的雾气翻涌,如同沸腾一般!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潭底传来,周围的枯树怪石开始剧烈摇晃,发出“咔咔”的断裂声!

紧接着,潭水中央,一个巨大的漩涡缓缓形成!漩涡中心,黑色的水泡不断破裂,一个庞大而扭曲的黑影,正在缓缓上浮!

那黑影的轮廓,与之前在别墅废墟中出现的熊魈王有些相似,但更加凝实,也更加……庞大!它似乎由纯粹的黑暗和怨气构成,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在其表面闪现、哀嚎!

“熊……熊魈王!”王伯失声惊呼,脸色惨白如纸。

熊魈王似乎感应到了入侵者,以及祭坛被“玷污”(他们两人的到来)。它那由怨气构成的巨口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而来!

石猛和王伯被这声波震得连连后退,气血翻涌,差点栽倒入潭中!

“快走!”王伯拉着石猛,转身就想逃离。

然而,已经晚了!

从锁魂潭中,猛地伸出数条巨大的、由黑气和水流构成的触手,如同蟒蛇般灵活迅猛,瞬间缠住了石猛和王伯的脚踝!

巨大的力量传来,两人根本无法挣脱,被硬生生地拖向潭边!

“放开我!王伯!”石猛惊恐地大叫。

“石猛!快用艾草!塞住鼻子!”王伯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石猛慌忙从怀里掏出艾草,塞进鼻孔。一股浓烈而奇特的气味涌入鼻腔,暂时缓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怨气侵蚀感。

但触手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离潭水越来越近。透过翻腾的黑色水面,石猛隐约看到,潭底似乎有一双巨大而猩红的眼睛,正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猛忽然想起了母亲缝制的另一个香囊。那是一个绣着平安符的红色香囊,里面除了朱砂艾草,母亲还特意放入了一小撮据说是从寺庙求来的、能“驱邪避凶”的香灰。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此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出一只手,摸向胸口,掏出了那个红色香囊,朝着缠住自己脚踝的触手狠狠砸去!

“嗤啦!”一声轻响。

红色香囊接触到触手的瞬间,那坚韧的黑气触手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东西灼伤了一样,冒起阵阵青烟!缠住石猛的力量也顿时减弱了不少!

“有用!”石猛又惊又喜,赶紧将香囊里的香灰全部倒在触手上!

香灰接触到触手,立刻像是硫酸泼在了皮肤上,冒起更加浓烈的白烟,发出“滋滋”的声响!那条触手痛苦地扭动着,猛地将石猛甩了出去!

石猛撞在一块岩石上,虽然有些疼痛,但总算脱离了束缚。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看到王伯还在被另一条触手缠着。

“王伯!”石猛急忙跑过去,学着刚才的样子,将另一个香囊也砸了过去!

然而,这次却没有效果了。那条触手只是晃动了一下,继续死死缠住王伯。

“不行……这香囊里的香灰……是母亲求来的……可能只对普通的邪祟有用……对这熊魈王……”石猛焦急地喊道。

王伯被触手拖拽着,离潭水越来越近。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潭水涌起的寒气呛得说不出话来。

“放开他!”石猛目眦欲裂,捡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石头,朝着缠住王伯的触手砸去!

石头打在触手上,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眼看王伯就要被拖入漆黑的深潭,石猛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了过去,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王伯的腰,用自己的身体,抵抗着触手的拖拽!

巨大的力量传来,石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折断了,但他咬紧牙关,死不松手!

“石猛!松手!你会死的!”王伯挣扎着喊道。

“不!王伯!要走一起走!”石猛嘶吼着,眼泪混合着汗水流了下来。

就在这时,石猛怀中,那个母亲为他缝制的、绣着平安符的红色香囊,因为刚才的挣扎,露出了一角。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金色光芒,从香囊的缝隙中透出,正好照射在缠住他们的触手上!

奇迹发生了!

那条触手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猛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阵痛苦的尖啸!缠住王伯和石猛的力量瞬间消失!

那条触手迅速缩回了漆黑的潭水中!

紧接着,其他的触手也仿佛受到了惊吓,纷纷松开了束缚,缩回了水中。

潭水翻腾的幅度渐渐减小,漩涡也慢慢平息。那双巨大的猩红眼睛消失不见。潭面重新恢复了那种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白色的雾气缓缓飘散。

石猛和王伯瘫倒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魂未定。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石猛看着怀中的香囊,喃喃道。

王伯喘着气,拿起那个红色香囊,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香气……不像是普通的香灰……倒像是一种……很古老、很纯粹的……檀香?”

石猛也愣住了。他从未闻过这种香气。这香囊是他一出生就戴在身上的,据母亲说是他外婆留下的,里面装的香灰也是外婆求来的,一直保佑他平安。难道……这香囊真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不管怎样,他们暂时安全了。熊魈王似乎暂时退缩回了深潭之中。

“我们……现在怎么办?”石猛问道。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他们依然身处险境,而且,寻找潭水源头或者骸骨的事情,还没有头绪。

王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目光再次投向那翻滚的黑色潭水,眼神复杂。

“看来……想要平息这里的怨气,恐怕必须……亲自下去一趟了。”王伯的声音异常凝重。

“下去?!”石猛大惊,“王伯,这太危险了!潭水下面肯定……”

“我知道危险。”王伯打断了他,眼神坚定,“但上面的祭坛已经被破坏,怨气更加无法控制。熊魈王虽然暂时退却,但它肯定还会卷土重来。而且,下面的潭底……或许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比如……那些骸骨。只要能找到它们,并按照某些方法……或许能彻底超度这些冤魂,化解这场灾祸。”

石猛沉默了。他看着深不见底的锁魂潭,感受着那刺骨的寒意和无处不在的怨气,心中充满了恐惧。但他也知道,王伯说的是对的。这是唯一的希望。

“好……王伯,我跟你一起下去!”石猛深吸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王伯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最后一点雄黄粉,分给石猛一些,又将那把祖传的短刀递给他:“这是我们最后的依仗了。记住,如果我们分开,就在这里会合。天亮之前,无论成败,都必须离开这里!”

石猛接过短刀,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不再犹豫,走到潭边。潭水冰冷刺骨,黑色的水流翻滚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决绝。

王伯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跳入了漆黑的深潭之中。石猛紧随其后,也纵身跃下。

第五章:水下的冤魂世界

冰冷刺骨的潭水瞬间将石猛吞没。他睁大眼睛,试图看清周围,但眼前只有一片浑浊的黑暗。潭水粘稠而沉重,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阻止他下沉。耳边是水流的巨大轰鸣,以及……无数若有若无的、充满痛苦和怨恨的哀嚎声,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冤魂在他耳边哭泣、诅咒。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个发出微弱金光的红色香囊。这香囊似乎真的有某种奇异的效果,虽然无法完全隔绝怨气,但却让他保持了一丝清明,没有被那些疯狂的哀嚎彻底吞噬心智。

他看到王伯就在不远处,也在奋力下潜。王伯同样紧闭着嘴巴和眼睛,努力抵抗着水流的阻力和怨气的侵蚀。

石猛咬紧牙关,拼命向下划水。他不知道这潭水究竟有多深,只感觉自己仿佛在不断下沉,下沉……

渐渐地,周围的水流似乎变得平稳了一些,但那种阴冷和怨气却更加浓重了。浑浊的黑暗中,开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扭曲的影子。那些影子似乎是由黑色的水藻和缠绕的怨气构成,形状各异,有的像人,有的像兽,它们在石猛和王伯身边游弋,发出无声的尖啸,试图干扰他们。

石猛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劈砍着那些靠近的影子。短刀砍在影子上,发出“噗嗤”的声音,如同砍在棉花上,那些影子被劈散后,很快又重新聚合起来,变得更加狰狞。

“不要理会它们!”王伯的声音在水下隐隐传来,带着一丝艰难,“它们是怨气的聚合体,攻击无效!保存体力,尽快下潜!”

石猛不敢再浪费力气,强忍着恐惧和不适,继续向下。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似乎来到了潭底。这里不再是浑浊的黑暗,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黑暗。潭底铺满了厚厚的、黏糊糊的黑色淤泥,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在淤泥之上,散落着无数的骸骨!有人类的,有动物的,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白色“沙滩”。

这里,恐怕就是吴家活埋冤魂的最终归宿之地!无数无辜的生命,最终都沉沦在这冰冷的、被怨气污染的潭底。

在尸骨堆的中央,石猛隐约看到了一座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祭坛。这座祭坛完全由黑色的石头砌成,上面刻满了各种扭曲的符文和狰狞的图案。祭坛的顶端,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枯骨捆绑而成的球体,球体还在微微搏动着,散发出强烈的怨气和邪恶气息!

“那里……就是怨气的核心!”王伯指着那骨球祭坛,声音嘶哑地说道,“必须……毁掉它!”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靠近祭坛的时候,异变再生!

周围的黑暗中,猛地亮起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那些原本游弋的影子,在红光的映照下,显露出它们的真面目——那是一具具被怨气操控的、行动僵硬的骷髅!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红色的火焰,手持锈迹斑斑的兵器,或者仅仅是拖着白骨嶙峋的肢体,朝着石猛和王伯蹒跚而来!

“是……是被控制的骸骨!小心!”王伯大喊。

顷刻间,无数骷髅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石猛挥舞着短刀,奋力劈砍。锋利的刀刃砍在骷髅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将它们的骨头砍断。但断掉的骨头很快又会重新拼接起来,变成新的骷髅,继续攻击!

这些骷髅悍不畏死,数量又多得惊人,两人很快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疲于奔命。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想办法冲过去!”石猛焦急地喊道。

王伯一边抵挡着骷髅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四周。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尸骨堆上。

“石猛!用火把!点燃那些尸骨!”王伯突然大喊。

石猛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这些尸骨本身就蕴含着大量的怨气,如果用火烧……或许能净化怨气,同时也能制造混乱!

可惜,他们的火把早就熄灭了。

“我没火了!”石猛急道。

“用这个!”王伯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石猛,“这是我珍藏的最后一点……‘太阳真火’!”

石猛接住瓷瓶,打开塞子,一股灼热而纯净的金色火焰猛地窜了出来!这火焰不同于普通的火把,它似乎蕴含着某种神圣的力量,光芒耀眼,温度极高!

“快!”王伯喊道。

石猛不敢怠慢,将瓷瓶中的金色火焰朝着最近的一片尸骨堆泼去!

“轰!”一声巨响!

金色的太阳真火遇到尸骨,立刻熊熊燃烧起来!黑色的骨头在金色的火焰中发出“噼啪”的爆响,冒出滚滚白烟,散发出刺鼻的焦臭味!那些试图靠近的骷髅,被火焰沾染到,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骨架上的黑气被火焰灼烧,纷纷消散,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有效!

石猛大喜过望,拿着瓷瓶,不断将金色的太阳真火泼洒向四周的尸骨堆和骷髅群!

王伯也趁机冲了上来,挥舞着短刀,配合石猛,清理出一条通路。

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尸骨化为灰烬,骷髅哀嚎着湮灭。怨气被大大削弱,那些由怨气构成的影子也变得更加稀薄、虚弱。

“快!去祭坛!”王伯指着中央那座搏动的骨球祭坛。

两人合力冲破残余的骷髅和影子,终于来到了巨大的黑色祭坛前。近距离看,更能感受到这座祭坛散发出的邪恶气息。祭坛上的黑色符文仿佛在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引力。

祭坛顶端,那由无数枯骨捆绑而成的巨大骨球,搏动得更加剧烈了,表面的怨气几乎凝为实质,散发出刺眼的黑光。在骨球的内部,石猛仿佛看到了无数痛苦挣扎的人脸在沉浮、哀嚎。

“就是它!毁掉它!”王伯喊道,用尽全身力气,举起短刀,朝着骨球劈去!

然而,骨球坚硬无比,王伯的短刀砍在上面,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无法对其造成任何伤害。

“没用的!”石猛焦急地喊道,“这东西太坚固了!”

就在这时,那些刚刚被击溃的骷髅和影子,仿佛受到了骨球的召唤,再次蜂拥而至!它们发出无声的咆哮,试图阻止两人毁掉祭坛。

“来不及了!”王伯脸色惨白,“我们必须……进入骨球里面!”

“什么?!”石猛大惊。

“只有进入骨球的核心,找到怨气的源头,才能彻底净化它!”王伯的声音带着决绝,“这骨球是用冤魂的骸骨和怨气凝聚而成,里面……就是那些被困灵魂的牢笼!”

不等石猛反应,王伯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骨球撞去!

“砰!”一声闷响。

两人感觉像是撞在了一堵坚韧无比的薄膜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们差点被弹飞。但与此同时,他们面前的骨球表面,荡漾起一圈涟漪,竟然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精纯的怨气和绝望气息,从缝隙中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们的意识彻底冲垮!

“快进去!”王伯嘶吼着,拉着石猛,一头钻进了骨球之中!

在他们进入之后,骨球表面的缝隙缓缓闭合,恢复了原状。外围的骷髅和影子失去了目标,又开始茫然地游弋起来。而那座由无数骸骨组成的祭坛,依旧静静地矗立在漆黑的潭底,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骨球内部,是一个更加诡异的世界。

这里没有实体,仿佛是一片由浓郁的黑暗和怨气构成的虚无空间。无数扭曲的、痛苦的灵魂虚影在其中漂浮、挣扎、哀嚎。这些灵魂虚影大多是石猛和王伯在村里见过的失踪村民的面孔,他们被困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石猛看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也在其中!她飘荡在远处,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不断地重复着:“猛儿……快跑……快跑……”

“娘!”石猛失声喊道,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

“没用的……”王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悲伤和无奈,“我们无法拯救他们……除非……彻底净化这里的怨气。”

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怨气凝聚而成的黑色核心。核心的形状,赫然是一只匍匐的、充满暴戾和怨毒的巨熊!这,恐怕就是熊魈王的本体意识所在!

“那就是……源头……”王伯指着黑色核心,“必须……摧毁它!”

然而,黑色核心散发出强大的精神冲击,不断侵蚀着石猛和王伯的意识。他们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眼前不断浮现出各种恐怖的幻象。

石猛看到了自己被熊魈撕碎的场景,看到了母亲病死床头的画面,看到了村庄被大火吞噬的惨状……

王伯则看到了自己父亲惨死、自己被追杀的片段,看到了六十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守住心神!”王伯嘶吼着,盘膝坐下,运起体内残存的内力,抵抗着精神冲击,“我们不能被它迷惑!”

石猛也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咬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短刀。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为了母亲,为了村民,为了所有被困的灵魂,他必须坚持下去!

他看向那个黑色的熊形核心,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决绝。他举起手中的短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黑色核心刺去!

然而,短刀如同刺入泥潭,毫无反应。黑色核心散发的怨气太过强大,根本无法撼动。

“没用的……石猛……我们斗不过它的……”王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石猛也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幻象越来越真实。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混合着痛苦和疯狂的咆哮声……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怀中的那个红色香囊,再次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光芒虽然微弱,却仿佛拥有某种穿透性的力量,直接照射在了黑色的熊形核心之上!

“嗷——!”

黑色核心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不甘,仿佛受到了某种致命的打击!

缠绕在石猛和王伯身上的精神冲击骤然减弱!他们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有效!”石猛又惊又喜。

他立刻集中精神,将自己所有的意念和希望,都灌注到手中的香囊上!他不知道这香囊到底是什么来历,但他相信,它一定蕴含着某种能够克制怨气的力量!

金色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亮!最终,如同一个小太阳般,将整个黑暗的虚无空间都照亮了!

在这耀眼的金光中,黑色的熊形核心剧烈地扭曲、挣扎,发出痛苦的哀嚎。那些漂浮的灵魂虚影,在金光的照耀下,身上的怨气和黑气迅速消散,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色。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石猛转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母亲正对着他微笑,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娘!”石猛想上前去,但母亲的身影却渐渐消散在金光之中。

紧接着,其他灵魂虚影也纷纷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在空中。整个黑暗的空间,开始变得明亮、温暖。

黑色的熊形核心在金光的灼烧下,不断缩小、哀嚎,最终“嘭”的一声,彻底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消散无踪。

随着核心的破灭,金光渐渐散去。石猛和王伯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脱离了某种束缚。

他们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那座黑色的祭坛顶端。周围的尸骨和怨气似乎也消失了许多,空气不再那么阴冷刺鼻。

潭底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结束了……吗?”石猛喃喃地问道。

王伯看着四周,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嗯……结束了。冤魂得以解脱,怨气得以净化……这黑风山的灾祸……应该也结束了。”

他转过头,看着石猛,眼神复杂:“石猛,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带着那个神奇的香囊……我们恐怕……”

石猛摇了摇头:“王伯,我们能活着出来就好。”

他走到祭坛边缘,向下望去。漆黑的潭水依旧翻滚,但不再有那种令人窒息的怨气和邪恶气息。仿佛之前的恐怖,都只是一场噩梦。

终章:黎明与新生

石猛和王伯在锁魂潭底毁掉了熊魈王的核心,净化了怨气。当他们重新浮出潭水,回到锁魂潭边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落在湿润的山林间,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黑风山不再是阴森恐怖的模样,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和阴冷气息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草木的清新味道。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村庄。一路上,没有再遇到任何熊魈的袭击。那些盘踞在黑风山深处的邪祟,似乎随着锁魂潭怨气的净化而彻底消失了。

当他们疲惫不堪地回到槐荫村村口时,看到村子里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他们看到石猛和王伯安然无恙地回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石猛回来了!”

“王伯也回来了!”

“太好了!他们都活着回来了!”

村民们围了上来,脸上充满了惊喜和激动。前几天熊魈的袭击和村庄的惨状,让所有人都沉浸在绝望之中。而现在,他们的英雄回来了,这意味着……希望回来了!

周德村长激动地迎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石猛和王伯:“石猛!王伯!你们……你们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村长……”石猛和王伯虚弱地笑了笑。

“快!快带他们去休息!找最好的郎中!”周德吩咐道。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将石猛和王伯扶进村子,嘘寒问暖。经历了生死考验,此刻活着回来,是多少金银财宝都无法比拟的。

接下来的几天,石猛和王伯休养身体。他们将锁魂潭的经历,以及熊魈的由来、被净化的事情,告诉了周德村长和其他村民。村民们听完,又惊又喜,对石猛和王伯充满了感激和敬佩。他们自发地为之前遇难的村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超度亡魂。

随着锁魂潭怨气的消散,黑风山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传出熊罴伤人的消息。之前被熊魈破坏的山林,也开始有新的草木生长出来。

槐荫村的村民们,渐渐从之前的恐惧和绝望中走了出来。他们重新修缮了房屋,加固了村寨。虽然在黑风山面前,他们依然心存敬畏,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得不敢靠近。他们开始重新规划生活,砍柴、采药、耕种,日子一天天好了起来。

石猛成为了村里的英雄。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樵夫,他的勇敢和智慧,拯救了整个村庄。许多年轻的姑娘开始偷偷地打量他,眼中充满了倾慕。但石猛的心思,似乎还停留在那场噩梦般的经历中。他常常会去村口的山坡上,遥望黑风山的方向,怀念着牺牲的王伯,以及那些在锁魂潭底得到解脱的灵魂,包括他的母亲。

他时常摩挲着那个已经失去光芒的红色香囊,不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它是否还有其他的秘密。但他知道,是它,在最危急的关头救了他们。

周德村长组织村民,在村口重新修建了一座小小的土地庙,虽然简陋,却寄托了他们对平安的期盼。他们不再迷信虚无缥缈的山神鬼怪,而是将这份敬畏之心,转化为对自然的尊重和对生活的热爱。

日子一天天过去,槐荫村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和祥和。只是,经历过那场生死浩劫的人们,心中都留下了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们知道,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下,曾经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和痛苦。而人与自然之间,也并非简单的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

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石猛独自一人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连绵的黑风山。山风吹过,带来草木的清香。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他知道,黑风山的熊罴传说,或许还将在村民的口中流传下去。但那关于血腥、怨恨和毁灭的故事,将会被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或许会是一个关于救赎、勇气和希望的传说——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两个勇敢的人,曾深入地狱般的深渊,与最深沉的黑暗战斗,最终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生。

石猛微微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想起了母亲最后消散前说的话:“猛儿……快跑……”而现在,他已经不用再逃跑了。他守护了自己的家园,也找到了内心的平静。

未来的路还很长,生活依然平凡,但他知道,只要心中有光,就无惧黑暗。黑风山的传说,终将成为过去,而槐荫村的宁静,将会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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