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修没再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步,半跪在沙发边,伸手环过她的腰,隔着布料轻轻摩挲了两下。
桑晚拧着眉头,沈砚修早上下手没轻没重的,她被拆散了架一样,到现在浑身上下还是隐隐作痛的。
两个人挨得很近,桑晚想要推开他的时候,沈砚修又握着她的后颈亲了下去。
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一样。
笔记本掉到了地毯上,两个人缠绵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过了好久,桑晚的身体被放倒,沈砚修直接跪了上来,离开她的温热,撑在她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跟他在一起,会不会比较开心?”
至少,比和他在一起开心。
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他的眼睛。
“都一样。”
发生了这么多事,嫁给谁都一样。
她回抱着他:“还要继续吗?”
沈砚修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没那么禽兽。”
说完拉她起来,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还要忙吗?今天没事了的话带你出去走走。那一年就要带你去圣家堂看看的,现在和你去应该也不算晚吧?”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桑晚一颗心静静地沉了下去。
她很平静,当男人开始兑现这种承诺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告别。
太阳升起来之后,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在伦敦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结束的。
五年过去了,依然没有改变这个结局。
*
圣家堂是巴塞罗那最具标志性的建筑,独一无二的哥特新艺术风格,历时百年,哪怕经历了战火,资金中断,各种天灾人祸,依然持续施工,像是一种集体信仰。
没有人怀疑,终有一天它会竣工。而那个时候,它应该会永垂不朽。
桑晚和沈砚修到的时候,正近中午。
阳光倾泻下来,塔尖的阴影在地面铺成碎金。游客在广场上穿梭,手里的相机都举起来了,都想要捕捉瞬间的永恒。
小孩子在一边跑来跑去,惊起一群白鸽掠过天空。远处有教堂的钟声响起,在这片浪漫而古老的土地上层层回荡。
周围有许多前来拍婚纱照的新人,几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对在取景。
桑晚没有感到意外,这栋建筑在全世界都有特别的象征意义,代表着永恒的信仰和未完成的美。
多么适合真心相爱的人在这里许下相伴一生的承诺。
她在马路对面就看到了,新娘笑得那么开心,金色的光透过塔尖的雕花投在她们的婚纱上,新郎单膝跪在地上,幸福来得那么自然。
沈砚修牵着她的手穿过马路,两个人和前来打卡的情侣没有什么差别。
桑今天穿着白色的裙子,曲线完美,头上别了一个金色的发夹,整个人优雅动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这样一个身材颀长,气质不凡的男人,牵着一个容貌清丽,举止从容的女人,很容易让人脑补出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好多人在看我们呢。”
沈砚修搂着她的肩膀,站姿挺直:“那当然,我们桑儿最好看。”
桑晚抬头看着他,他的轮廓依然那么熟悉。这么多年,好像没有老一样。过了恣意潇洒的年纪,他的气质更加凸显出来。站着不动的时候,也有一种让人无条件信任他的气场。
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就隐隐能感受到这一点。
她是一个傻子,但是又不傻,她不喜欢那些情场老手,也不喜欢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过于丰富的过往让她只能爱上一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见过了太多阴暗的人,怎么能不向往光明。
沈砚修其实没有变过。
但是她已经长大了,她可以成为光明本身。
“沈砚修。”
沈砚修去买了两张门票,游客越来越多,广场上人声此起彼伏。他出来的时候听到她在叫他,那么多人里,他还是能准确定位到她。
他穿过人群向她走了过来:“走吧,带你进去。”
桑晚站在台阶上,表情平静:“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忽然间,背后一束捧花被高高抛了起来,是一对新人带了亲友团来,欢声笑语一下子传来,压过了她的声音。
捧花向她砸了过来,她没注意到是什么东西,本能地侧过身。
花束从她肩头掠过,旁边一个白人女孩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脸惊喜。
“I’m so lucky!”
甚至对她说了一句:“You are so sweet.”
桑晚回过神来的时候,沈砚修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桑儿,你刚刚说什么?”
她不知道沈砚修有没有听到她的话,但是似乎她问不出口了。
他要她怎么办呢?
…
这应该是沈砚修第一次带她出来玩。巴塞罗那的景点不算多,两个人逛了一下午几乎把所有知名的建筑和景点都看了一个遍。
到了夜里,华灯点亮了整个城市。
两个人又回到了酒店附近,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海风吹拂,那些昂贵的跑车依然来来往往,引擎的轰鸣声不断。
桑走在内侧,玩着沈砚修的手指,想到了什么,又半笑着问他:“你还想不想和我玩骰子了?想玩的话,我教你啊。”
沈砚修没有多想,侧过身亲了亲她的发顶:“我肯定玩不过你。”
他歪头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
他似乎已经不想知道她为什么叫自己来了。他不是二十出头的男孩了,喜欢什么,不一定非要占为己有。
他转过身,笑意很淡:“就当我输了,你想要什么?”
桑晚眼神闪了闪,在后面没有回答,越发的心烦意乱。
有些人为什么什么都不懂。
迟疑的片刻,任敏之的电话打过来了,她拿出手机,看到铃声响了第二遍的时候,终于走到一旁边的花丛中接了起来。
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对任敏之都没了耐心:“任姐,我给自己放个假而已。你不用派人跟着我吧?”
她那天回去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两个保镖。
任敏之那边已经是深夜,听到她的答复冷笑了一声:“放假?小姐,下次编个好的理由再来搪塞我。”
她知道温宁现在和谁在一起,但是搞不清楚这个女人的状况,问了她一句:“申家已经开始发请帖了,你知道这件事吧。”
沈砚修也跟了过来,站在她不远处。
花丛阻隔了街道的噪音,他能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虽然只有零星的几个字,也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桑晚侧过身,没有看沈砚修,给任敏之了一个回复:“我知道。”
“那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桑晚没有回话。
任敏之拿她没有办法,知道她今天还抽空开了会,觉得她还有点基本的职业素养,也没有逼迫她。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告诉了她一个消息:“有件事你需要知道一下。阿坤被司警局的人调查了。你边上那位是什么意思?非要在这个时候挑事是吗?!”
话音落下,桑晚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看向沈砚修,眼里全是疑惑。
任敏之的心情显然不太好。
“阿坤现在对我们多重要,你是怎么做事的?阿坤怎么待你的?你是想毁了他吗?”
桑晚听任敏之呵斥了几句才开口解释:“我不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什么?乐不思蜀是吗?”
说完没等桑晚回复,直接挂了电话。
桑晚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她正对着沈砚修,眼里还有疑问,似乎想确定这件事。
沈砚修站在花丛中,整个人安静挺直。
他听到了任敏之的话,知道她想问什么,平静地告诉她:“是我让许士杰做的。”
桑晚皱起了眉头,心烦意乱。
她觉得自己可能自视甚高了,她现在的一切,确实是沈砚修默许的。
不光是她,还有阿坤。
沈砚修就算是远离了权力中心,依然是沈家良的二儿子。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可以随时收回给她的一切。
沈砚修向她的方向走了两步,他想知道一件事,两年前发生那一切的时候就想问她了。
“他比我重要是吗?”
“为了他,可以随时和我翻脸。”
沈砚修早已经没了心气。他是一个普通男人,有正常情感的普通男人,被折磨了这么久,无数个夜晚梦到的场景,他想死个明白。
哪怕问出这样没骨气的话,也要死个明白。
他又逼近了一步:“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桑晚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一步,正好靠在一棵大树上。
真好,才不到两天,两个人就要揭开那些伤疤,针锋相对了。假象终归是假象,只要一个电话,就可以撕碎这一切。
他要她说什么呢?
她低头看着男人的皮鞋一步步靠近。一阵风吹过,把沈砚修的话准确无误地送进了她的耳朵。
“回答我。”
“就这一个问题,以后我不再纠缠你了。”
听到这句话,桑晚终于抬起头来,眼眶是红的。
“沈砚修,你想知道是吗?”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就是比你好!比你好一万倍!他对我好,永远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不能向着他?!”
她扬着脸,眼里已经有泪光了:
“你凭什么质问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猛地爆发了,两个人之间那根弦终于绷紧了。
沈砚修低头看着她,和她沉默对视。
“桑儿,就那么恨我是吗?”
眼泪蓄满了眼眶,终于还是流下来了。全身都在颤抖。
沈砚修看到她倔强的姿态,心脏不受控制地揪拧起来。这个时候,他还是想抬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刚抬起手,就被女人猛地打掉了。
“对,我凭什么不能恨你!你把我关在金铭不闻不问的时候,有想过我的死活吗?你因为自己的初恋对我大发雷霆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她也不愿意回忆这些事情,但是沈砚修一定要逼她。
“你对桑家动手的时候,我还怀着你的孩子……我被逼得流产的时候,你在哪儿?!”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越来越多。
沈砚修静静地看着她,一颗心终于沉到了海底,血液一点点凉了。
他觉得自己和面前的女人应该是结束了。
她当时想打死他,确实情有可原。
“雨晴是谁的孩子?”
“和你没关系!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桑晚指着出口,指尖在颤抖,满脸都是泪痕: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我就是想羞辱你!想折磨你,你满意了吧!”
她又重复了一遍:
“沈砚修,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不远处,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一遍一遍地冲击着岸边。
一直把两个人的沉重的呼吸声掩盖了过去。
沈砚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约有三分钟的时间,眼里的痛苦和挣扎消失了,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