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废弃码头的晨雾裹着鱼腥气,像一匹浸了水的灰布,沉甸甸压在泊位上空。
三艘锈铁货轮歪斜地泊在浑浊的江水中,船身斑驳的油漆卷成焦黑的卷边,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像无数只空洞的眼,凝视着江面上漂浮的碎木与油污。
雷烈踩着露水浸透的跳板,军靴碾过甲板上的碎玻璃,脆响在寂静的晨雾中荡出三叠余韵,惊得泊位旁芦苇丛里的两只白鹭振翅而起。
翅尖扫过最左侧货轮的舱门时,门后突然爆出三道寒光,三柄淬了毒的短匕如毒蛇吐信,直取雷烈咽喉、心口、后腰三处要害。
“找死!”
石敢当的怒吼先于动作响起,他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横在雷烈身前,流星锤的铁链带着呼啸砸向舱顶。
铁锈簌簌坠落如雨点,五名黑衣死士从舱内窜出,黑色面罩下的眼睛闪着狠戾的光,手中短铳已同时喷吐火舌,铅弹在雾中划出五道淡烟,直逼两人面门。
雷烈的 “破阵” 军刀此刻才缓缓出鞘,漆黑刀身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刀风掀起的江雾瞬间凝成水幕。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见五声几乎重叠的 “噗嗤” 声,五名死士的咽喉处同时绽开血花,温热的血溅在甲板的弹孔里,将原本青黑的玄甲卫制式狼头纹染得模糊,像被血水浸泡的残旗。
“哼,九商盟的余孽,就这点本事?”
石敢当啐掉嘴角的血沫,流星锤的铁链在掌心转了个圈,链环撞出清脆的响,“雷队,底下的暗格俺去撬开,你盯着周围,免得还有杂碎躲在雾里放冷枪。”
雷烈点头,目光扫过江面。晨雾虽浓,却挡不住他久经沙场的锐眼,江面上漂浮的三截黑色布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
那是九商盟死士特有的夜行衣碎片,边缘还缠着半根浸毒的丝线,与刚才死士短匕上的毒纹几乎一模一样。
货轮底舱弥漫着浓重的霉味与金属锈味,十二只铁皮箱在昏暗里码得整齐,箱盖缝隙渗出的淡绿色汁液顺着舱壁蜿蜒而下,在满是淤泥的地上汇成诡异的纹路,与刚才死士的血迹交织,竟隐隐透出玄甲卫战阵图的轮廓。
石敢当刚要伸手去撬最上层的铁皮箱,雷烈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慢着,这箱子有古怪。” 他指尖悬在箱盖上方三寸,能清晰感觉到来自脊柱的震颤 ——
那枚嵌在第三腰椎的钨钢弹头,此刻正随着某种无形的力量搏动,每一次震颤都让舱壁上的水痕泛起微光,渐渐凝成一只展翅的玄鸟图腾,与潜龙符上的纹样完全一致。
“是镇魂铁的共鸣。”
雷烈从怀中掏出潜龙符,符牌刚贴近铁皮箱,箱内突然传来 “咔嗒” 轻响,箱盖自行弹开一条缝隙。
淡绿色汁液涌出的瞬间,十二枚镇魂铁弹头滚落在地,每一枚都泛着幽蓝冷光,弹头表面的 “天枢” 刻痕与周都护令牌上的印记一脉相承,显然是刚炼制出的新货。
石敢当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流星锤的铁链绷得笔直:“狗娘养的周都护,藏得倒深!
这十二箱弹头要是流出去,江城的百姓又要遭罪!”
他抬脚踩向一枚弹头,却被雷烈及时拦住 —— 那弹头竟顺着他的靴底滑开,在地上转出个圈,与其他弹头连成一道弧线,将两人隐隐围在中间。
“这些弹头能自动布阵。”
雷烈的声音带着冷意,指尖抚过箱底的 “天枢” 刻痕,指腹传来熟悉的灼烫,“这不是普通据点,是周都护炼制镇魂铁的秘密工坊,你看箱壁内侧的凹槽,正好能嵌进龙骸碎片。”
话音刚落,江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汽笛,刺破晨雾的刹那,三艘挂着黑旗的快艇破开雾幕驶来。
快艇船头的重机枪闪着冷光,枪口对准货轮的方向,甲板上站着十名黑衣汉子,为首一人穿着九商盟统领制式的黑袍,左胸绣着金色的 “天枢” 二字,正是周都护手下的心腹赵奎。
“雷烈!果然是你坏我大事!” 赵奎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咬牙切齿的狠戾,“都护大人早就料到你会找来,特意让我在此等候,今天这码头,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雷烈缓缓站直身体,“破阵” 斜指地面,刀身映出赵奎狰狞的脸:“周都护倒是会躲,只会派你们这些走狗出来送死?”
他的脊柱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钨钢弹头与箱内镇魂铁的共鸣愈发强烈,舱壁上的玄鸟图腾突然亮起,将整个底舱照得通明。
赵奎被噎得脸色铁青,猛地挥手:
“给我打!
把这货轮炸成碎片,让他连尸骨都找不到!”
快艇上的重机枪瞬间开火,子弹如暴雨般射向货轮,甲板上的铁皮被打得千疮百孔,木屑与铁锈飞溅。
石敢当将雷烈往暗格里一推,流星锤横扫过舱门,铁链缠住一根断裂的钢柱,猛地发力将钢柱拽倒,挡住了大半子弹:“雷队,你先想办法毁掉这些弹头,俺来挡住他们!”
雷烈看着石敢当宽厚的背影,又看了眼地上不断转动的镇魂铁弹头,突然想起苏清依曾说过的话 ——
镇魂铁遇玄甲卫战血会失效。
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枚弹头,掌心的旧伤突然裂开,鲜血滴在弹头上的瞬间,那枚弹头的幽蓝冷光骤然熄灭,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
“有了!”
雷烈眼睛一亮,对石敢当喊道,“用玄甲卫的血能破这些弹头!
你身上有没有带当年的战伤药?
里面掺了弟兄们的血痂!”
石敢当一拍脑门,从怀中掏出个瓷瓶,用力扔给雷烈:“俺一直带在身上,这可是林医官当年亲手熬的,说是能治刀伤,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用处!”
雷烈拧开瓷瓶,将里面的褐色药膏均匀抹在十二枚弹头上。
药膏刚接触弹头,淡绿色汁液便停止渗出,弹头表面的 “天枢” 刻痕渐渐淡化,最后彻底消失,变成了普通的铁疙瘩。
舱壁上的玄鸟图腾也随之暗了下去,只剩下淡淡的印记,像被岁月磨过的旧痕。
赵奎在快艇上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怒吼道:
“不可能!
镇魂铁怎么会失效?
给我加大火力,我就不信炸不烂这破船!”
雷烈将最后一枚失效的弹头扔进铁皮箱,转身对石敢当喊道:
“敢当,撤!
这货轮撑不了多久,我们去码头仓库,那里有玄甲卫的旧部等着支援!”
石敢当点点头,流星锤突然脱手飞出,铁链缠住快艇的螺旋桨,猛地发力,快艇瞬间失去平衡,在江面上打了个转,重机枪的子弹射向了旁边的另一艘快艇,两艘快艇顿时撞在一起,水花溅起丈高。
“走!”
雷烈抓住石敢当的手腕,两人沿着货轮的软梯滑下,落在码头的淤泥里。
晨雾还未散尽,他们踩着淤泥往仓库方向跑,身后传来货轮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将江面上的雾染成了诡异的橘色。
刚跑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五名黑衣汉子从雾里窜出,手中短刀闪着寒光,正是从快艇上跳下来的九商盟死士。
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刀疤,左眉角缺了一块,正是当年参与血洗雷家别墅的刽子手之一。
“雷烈,你跑不掉的!”
刀疤脸狞笑着扑上来,短刀直取雷烈后心,“当年没把你弄死,今天正好补上!”
雷烈的反应快如闪电,转身的同时 “破阵” 已划出一道银弧,刀背重重砸在刀疤脸的手腕上。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刀疤脸的手腕应声折断,短刀掉落在淤泥里。
石敢当趁机上前,一拳砸在刀疤脸的胸口,肋骨断裂的闷响在雾中格外清晰。
剩下四名死士见势不妙,转身就要跑,却被雷烈的 “破阵” 拦住去路。
刀光闪过,四名死士的腿筋同时被挑断,重重摔在淤泥里,发出痛苦的哀嚎。
雷烈看着他们挣扎的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 当年这些人杀玄甲卫旧部时,可没留过半分余地。
“雷队,仓库就在前面!”
石敢当指着雾中隐约可见的仓库轮廓,“玄甲卫的弟兄们应该已经到了,我们快点过去,免得赵奎的人追上来!”
雷烈点头,刚要迈步,却突然停住 —— 他的脊柱又开始震颤,这次不是共鸣,而是预警。
他抬头望向江面,只见三艘新的快艇正破开晨雾驶来,船头的重机枪比刚才的更粗,甲板上还站着两名穿着玄甲卫都护制式服装的人,腰间的令牌闪着金光,显然是周都护派来的增援。
“看来,今天这码头的残烟,要染更多血了。”
雷烈握紧 “破阵”,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敢当,通知弟兄们做好准备,今天我们就替玄甲卫的弟兄们,清理这些叛徒!”
石敢当重重点头,从怀中掏出潜龙符,按动符牌上的暗纹,一道淡蓝的信号弹从符牌中射出,在晨雾中炸开,像一朵绽放的冰花。
远处的仓库方向很快传来回应,三道红光冲天而起,正是玄甲卫旧部的信号 —— 他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赵奎的快艇越来越近,扩音器里传来他嚣张的笑声:“雷烈,你以为叫了增援就有用吗?
今天我带了都护大人的‘镇魂炮’,能把整个码头炸平,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雷烈没有回应,只是将 “破阵” 扛在肩上,目光扫过身边的石敢当,又看向仓库的方向。
晨雾渐渐散去,朝阳的光芒洒在码头上,将地上的血迹与淤泥照得格外刺眼。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会轻松,但为了玄甲卫的英烈,为了江城的百姓,他必须赢。
“敢当,跟我上!”
雷烈率先冲了出去,“破阵” 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直取冲在最前面的快艇。
石敢当紧随其后,流星锤的铁链带着呼啸,砸向快艇的甲板,一场新的厮杀,在江城废弃码头的晨雾与朝阳中,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