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关的暮色像是被打翻的墨汁,浓得化不开。
残阳的余晖挣扎着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给断壁残垣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红。
雷烈攀着布满裂痕的城砖向上攀爬,指尖抠进砖缝的刹那,一阵刺骨的寒风卷着沙砾呼啸而过,吹动他玄甲上的披风,发出猎猎声响。
关隘最高处的烽火台正冒着袅袅青烟,那烟色暗沉,不似寻常烽火的炽白,倒像是掺杂了什么东西,在暮色中氤氲成一片诡异的雾霭。
“这狼烟不对劲。”
苏清依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她踩着雷烈凿出的砖洞亦步亦趋地跟上,银链在腕间轻轻晃动,链坠的七枚玉佩泛着淡淡的莹光,“寻常烽火用的松脂,烟色偏淡,这烟里带着股腥甜,倒像是……”
“像是烧了活人。”
雷烈接口道,他已经攀上了烽火台的台顶。
焦黑的木板在脚下发出 “嘎吱” 的呻吟,仿佛随时会碎裂。
台顶的焦土厚得惊人,用脚尖拨开表层的灰烬,三具蜷缩的遗骸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们身上的玄甲早已锈成了青黑色,却依然保持着相拥的姿态,像是在最后一刻还在相互守护。
石敢当随后跃上,流星锤 “哐当” 一声砸在地上,震起一片烟尘。
“他娘的,是咱们玄甲卫的弟兄!”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中间那具遗骸胸前的尘土,一柄锈蚀的长剑露了出来,剑柄上用金丝镶嵌的 “林素” 二字虽然斑驳,却依然清晰可辨。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素 ——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那个在实验室里留下紫色药剂的神秘医官,想起了克隆体伤口处那些诡异的金色触须,难道…… 这具遗骸就是她?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柄剑,指尖刚要触及,脊柱里的弹头突然剧烈搏动起来,一股灼热的痛感顺着经脉蔓延,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苏清依的注意力却被台角一块松动的城砖吸引。
她的银链突然绷紧,链坠的玉佩贴在城砖上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里面有东西。”
她轻声说道,玉簪顺着砖缝轻轻一撬,那城砖便应声而落,露出后面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一本泛黄的牛皮日志,封面上印着玄甲卫医官营的徽章。
“是医官日志!”
苏清依惊喜地将日志取出,小心翼翼地翻开。
日志里记载着密密麻麻的药方和病例,字迹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 —— 那页纸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用朱砂绘制的图谱:
一枚龙鳞悬浮在半空,下方是一小滩鲜红的液体,旁边标注着极小的 “脐带血” 三个字,两者之间用虚线连接,末端画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轮廓的胸口处,画着一个与雷烈锁骨处旧伤一模一样的印记。
“龙鳞与婴儿的脐带血混炼……”
苏清依喃喃自语,指尖微微颤抖,“爷爷的手札里提过,这是玄甲卫最高级别的秘术,据说能……”
她的话没能说完,一阵急促的破空声突然从关隘下方传来。
石敢当反应极快,流星锤猛地横扫,铁链带着呼啸的风声撞向飞来的暗器。
“铛” 的一声脆响,三枚淬毒的弩箭被铁链弹飞,落在地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箭簇接触到的地方,焦土竟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狗娘养的,敢偷袭!”
石敢当怒吼着转身,只见五个黑影正从关隘的阴影中窜出,他们穿着玄甲卫的制式铠甲,脸上却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
为首者手中握着一柄短铳,枪管上嵌着七枚龙鳞,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
雷烈的 “破阵” 已然出鞘,刀身映出黑影们胸前的狼头纹身 —— 那纹身与周都护令牌上的图案一般无二。
“九商盟的杂碎,竟敢穿着玄甲卫的衣服!”
他的声音冰冷如铁,刀光一闪,已劈向最近的黑影。
石敢当的流星锤更是如入无人之境,铁链缠上一名黑影的脚踝,猛地回拽,那黑影惨叫着被甩向城墙,撞得脑浆迸裂。
就在此时,他注意到那黑影的玄甲内袋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掏,竟摸出一枚青铜令牌。
令牌正面刻着 “九商盟” 三个大字,背面的编号 “天枢 - 零七” 在暮色中清晰可见 —— 与周都护那枚令牌的编号格式分毫不差。
“原来是周老狗的嫡系!”
石敢当将令牌狠狠砸在地上,铁链一扬,又缠住了另一名黑影的脖颈,“雷队,这些杂碎怕是早就埋伏在这里了!”
雷烈的刀风愈发凌厉,他注意到这些黑影的招式中竟夹杂着玄甲卫的制式枪法,只是更加阴狠诡谲。
当他的刀刺穿最后一名黑影的咽喉时,那黑影突然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开了腰间的引线 —— 他竟带着炸药!
“清依闪开!”
雷烈猛地将苏清依推开,自己则扑向那黑影。
刀光乍闪,他精准地劈断了引线,炸药没能引爆,那黑影却带着满脸的怨毒咽了气。
烽火台的狼烟在此时突然变得浓郁起来,暗沉沉的烟柱直冲天际,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雷烈望着那烟柱,又看了看地上那枚编号 “天枢 - 零七” 的令牌,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们不是来偷袭的,是来报信的。”
他沉声道,“这狼烟,恐怕是给卧龙关深处的九商盟残部发信号。”
苏清依紧紧握着那本医官日志,最后一页的图谱在残阳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雷郎,你看这里。”
她指着图谱中人形轮廓的胸口,“这个印记,和你锁骨处的旧伤,还有博物馆青铜鼎里龙骸的印记,是不是很像?”
雷烈低头看向自己锁骨处的疤痕,又想起了青铜鼎里那具龙骸眼窝中亮起的金芒,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捡起地上那枚九商盟令牌,指尖抚过 “天枢 - 零七” 的刻字,脊柱里的弹头再次传来灼热的悸动,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关隘下方的荒原上,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密密麻麻,像是有大队人马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