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军械库的月光,被锈蚀的铁窗切割成碎裂的银片。
十二名玄甲卫旧部背靠着堆满枪支的铁架,每个人的甲胄上都带着伤,最年轻的警卫员小臂还在淌血,染红了手中的步枪背带。
仓库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十余名新卫卒的玄甲碰撞声如闷雷滚过,将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碾碎。
“林医官,还有多少药剂?”
赵猛靠在弹药箱上喘息,左臂的义肢正不受控制地抽搐,金属关节摩擦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
他右肩中了一枪,血浸透了玄甲,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扭曲的脸。
林溪的药剂箱放在众人身前,箱盖敞开着,里面的玻璃管反射着微光。
她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指正飞快地混合药剂,绿色的液体在烧杯里翻滚,腾起淡淡的白雾。
“只剩三管‘离魂散’。”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能让他们产生幻觉,但维持不了一炷香。”
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新都护楚惊风的银甲在阴影中泛着绿光。
他身后的新卫卒举着上膛的步枪,枪口的黑洞对准旧部们的胸膛,其中七人的耳坠闪着三叉戟的寒光——正是海沙盟安插的内应。
“赵猛,识时务者为俊杰。”
楚惊风的头盔下传出冷笑,“把雷烈的行踪说出来,这军械库的十二支玄甲卫制式步枪,就当是给你们的遣散费。”
他的靴底碾过地上的弹壳,金属碰撞声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林溪突然将整箱药剂泼在地上。
绿色的液体接触空气后瞬间沸腾,腾起的烟雾如活物般蔓延,将冲在最前面的五名新卫卒吞没。
“这是用噬铁藻提炼的迷幻剂。”
她迅速拉着伤员后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爷爷的日志说,对镇魂铁过敏者效果加倍。”
烟雾中的新卫卒突然发出惨叫。
有人挥舞着军刀砍向空气,有人抱着头蜷缩在地,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梦魇。
楚惊风的银甲在烟雾中时隐时现,绿光忽明忽暗,他厉声喝道:“废物!都是幻觉!”
赵猛的义肢突然失控,三棱刺直指林溪的咽喉。
“啊——!”
他发出困兽般的咆哮,突然低头,用牙齿死死咬住义肢的关节处。
铁锈混着血沫从他嘴角溢出,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竟硬生生咬断了失控的左臂!
“老子这条命是雷队给的!”
赵猛握着还在抽搐的断肢,镇魂铁断口处的尖刺闪着寒光。
他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楚惊风,将滚烫的断口狠狠刺入对方的护心镜。
银甲碎裂的脆响中,他的怒吼震得仓库横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海沙盟的狗,也配当玄甲卫都护!”
楚惊风的惨叫被枪声淹没。
剩余的新卫卒扣动扳机,子弹擦着赵猛的头皮飞过,在铁架上溅起火星。
林溪趁机将最后一管药剂砸向人群,烟雾再次升腾时,仓库的铁皮屋顶突然传来巨响——雷烈的“破阵”穿透屋顶,刀光如匹练般落下,将两名新卫卒劈成两半。
“雷队!”
旧部们的欢呼震耳欲聋。
雷烈踏着新卫卒的尸体入场,军刀上的血珠顺着七道血槽滴落,砸在军械库的青石板上。
每一滴血落地,都激起一小片金色的涟漪,仓库地面的裂缝里突然渗出淡金色的汁液,在地上汇成玄甲卫的战阵图。
“玄甲卫的英灵,可安息了。”
雷烈的声音里带着龙吟,脊柱里的天枢核心发烫,仓库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无数虚影——那是历代玄甲卫战死者的英魂,他们穿着残破的甲胄,举着生锈的长枪,组成整齐的战阵。
英灵战阵推进的刹那,新卫卒的惨叫此起彼伏。
虚影的长枪穿透肉体的声音闷得像敲鼓,被击中的叛徒身体迅速虚化,最终化作齑粉。
楚惊风的银甲在英灵的刀光下寸寸碎裂,露出里面缠绕的黑色丝线,线端连着块微型芯片,在金光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石敢当的流星锤砸穿仓库后墙,铁链拖着一具新卫卒的尸体撞在弹药箱上。
“奶奶的,找到好东西了!”
他从尸体的咽喉里拽出块血淋淋的芯片,金属表面还在闪着红光,“这狗东西藏得够深!”
雷烈接过芯片时,英灵的虚影正在缓缓消散。
他将芯片塞进林溪的药剂箱,那里的紫外线灯能暂时保存数据。
“海沙盟和九商盟的交易记录,都在里面。”
他看着赵猛缠着绷带的断肢,突然将“破阵”插入地面,刀柄在月光下泛着金光,“从今天起,玄甲卫的天,由我们自己撑。”
林溪给赵猛包扎伤口时,发现他断肢处的镇魂铁正在发光,与雷烈后颈的北斗伤疤产生奇异的共鸣。
仓库外传来海浪般的风声,夹杂着远处隐约的枪声——那是石敢当带着旧部清理残余的叛徒,铁链撞击的脆响里,混着新卫卒绝望的哀嚎。
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进来,在满地血污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雷烈望着英灵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玄甲卫的魂,不在甲胄,在人心。
”他握紧腰间的“破阵”,刀身映出的十二张坚毅的脸,在这一刻,比任何甲胄都要坚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