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废弃训练营的夯 [hāng] 土操场上。
雷烈将最后一根松木扔进火堆,火星腾起丈许高,映得十二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忽明忽暗。
操场边缘的障碍桩早已朽烂,露出的钢筋上挂着半片玄甲卫制式的迷彩布,风一吹便猎猎作响,像亡魂在低语。
雷队,这破地方二十年没来过了。
石敢当猛灌一口烧刀子,烈酒在喉咙里发出滋滋的响,当年我们在这儿扛圆木跑圈,你总说我偷懒耍滑。
他靴底碾过块碎裂的胸牌,上面 玄甲卫?锐士 的字样已被风雨蚀得模糊。
雷烈的目光掠过西侧的靶场。
那里的胸环靶早成了鬣 [liè] 狗的窝,唯有百米外的山壁还留着密集的弹孔,最深处的裂痕里卡着一枚生锈的弹头 —— 是他当年用玄甲卫特制狙击枪留下的纪念品。
还记得 307 高地吗?
雷烈突然开口,火光照亮他鬓角的白发,我们三十七个弟兄守了七天七夜,最后只剩九个活着撤出。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倒出的照片在火堆旁散落一地,每张都印着编号与姓名,边缘的火燎痕迹与训练营的焦土如出一辙。
石敢当的酒葫芦
砸在地上。
最上面那张照片上,穿玄甲卫作训服的年轻士兵正咧嘴笑,胸前编号 xJ-0739 的字迹被血渍晕染,正是当年总爱偷藏奶糖的河南新兵。
照片背面的审批栏里,周明轩 三个字的签名力透纸背,旁边批注的
二字墨迹新鲜得像刚写上去的。
这不可能!
绰号
的老兵突然揪住雷烈的衣领,他右臂的空袖管在风中摆动 —— 那是三年前为掩护雷烈撤退被炮弹炸掉的,小七明明是被你送去医疗队的,怎么会...
雷烈掰开他的手指,将另一张照片拍在他掌心。
九商盟的制式文件上,xJ-0739 的名字旁标着 活体实验品,下方的转账记录显示,周都护的私人账户收到了三百万汇款,日期正是新兵
的第三天。
他们把活的当成战死,死的当成失踪。
雷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军刺,卧龙关那批战俘,至少有十七个还活着,就在九商盟的生物实验室里。
他脚踩住一张照片,周都护与崔厉握手的影像在火光中扭曲,背景里的培养舱泛着诡异的绿光。
十二张面孔瞬间凝固。
当年医疗队的女中尉林溪突然砸碎手里的酒瓶,青瓷碎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照片上某个名字旁 —— 那是她亲弟弟的编号。
这群畜生!
她左臂的蛇形纹身突然绷起,那是玄甲卫医疗兵的标记,我就说当年转运伤员的车怎么会往相反方向开!
雷烈从火堆里抽出根燃着的松木,照亮山壁上的刻痕。
三十七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里,有七道被人用利器凿得极深,边缘还残留着玄甲卫特制匕首的纹路。
这是小七刻的。
他指尖抚过最浅的那道,他说等活着回去,就把这些划痕拓下来当军功章。
雷队,你说吧,要干票多大的!
石敢当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的弹痕在火光里像串狰狞的眼睛,就算只剩一条胳膊,我石敢当也要把弟兄们的尸骨抢回来!
瘦猴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空袖管里露出半截玄甲卫的狗牌,是当年小七塞给他的临别礼物。
九商盟在城南的赌场,是不是就盖在 307 高地的原址上?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去寻欢时,赌场地下室的承重墙里似乎嵌着什么硬物,当时只当是钢筋,此刻想来却是人骨相撞的脆响。
林溪突然跪倒在火堆旁,用带血的手指在焦土上画着地图。
他们把战俘埋在鹰嘴崖的废弃矿道里。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在九商盟的档案室见过转运记录,周都护亲笔签的字,说那里
地形隐蔽,适合永久封存
雷烈将松木插进土里,火星在十二张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今晚三更。
他从后腰抽出 ,军刀在火光中划出的弧线将照片劈成两半,石敢当带三个人端掉赌场的监控室,林溪联系当年的医护兵准备急救,瘦猴...
他突然看向山壁的弹孔,你还记得玄甲卫的迫击炮阵地在哪吗?
瘦猴突然笑了,空袖管指向东北侧的断崖。
那里的灌木丛下,锈迹斑斑的炮管正对着九商盟赌场的方向,炮身刻着的 玄甲卫?战尊营 字样在暮色中闪着寒光。
当年你教我们的射角公式,我每天晚上都在脑子里算三遍。
火堆突然爆出团巨焰,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山壁上,化作一幅残缺的玄甲卫战阵图。
林溪撕下裙摆包扎掌心的伤口,雪白的肌肤上突然露出一块刺青 —— 北斗第七星的位置,恰好与照片上弟弟的编号重合。
雷队, 她突然抬头,眼底的泪光在火光中像碎钻,实验室的门禁密码,是玄甲卫的牺牲纪念日。
雷烈将最后一张照片扔进火堆。
周都护的签名在烈焰中卷曲,露出下面覆盖的玄甲卫密文。
石敢当用匕首将密文拓在羊皮纸上,十二道目光同时聚焦在那串数字上 —— 正是三十七名士兵的牺牲日期,连起来恰好是打开鹰嘴崖矿道的密码。
月上中天时,废弃训练营的篝火仍在燃烧。
十二道黑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唯有雷烈留在原地,望着山壁上三十七道刻痕在月光下泛白。
他突然抽出 ,在最深处的划痕旁添了道新的,火星溅起的瞬间,远处九商盟赌场的霓虹灯恰好闪烁了三下,像在回应这迟来的复仇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