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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林一凡已落在一片青草地上。他坐在草地上,把那颗黑纽扣搁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琢磨——对着天光看,纽扣黑得纯粹,连一丝杂色都没有;凑到鼻尖闻,只有淡淡的布料气息;他甚至捡了根枯枝点燃,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纽扣竟连点火星都不沾。

“不是,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给点提示行不行?”他对着纽扣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无奈,“不就是颗破扣子吗?难不成还藏着什么玄机?”想了半天毫无头绪,他越想越气,抬手就要把纽扣往地上扔,可手到半空又猛地顿住——这么小一颗扣子,扔在草丛里哪儿还找得到?

林一凡非常识时务悻悻地收回手,对着纽扣吹了吹灰,又用衣角仔细擦了擦,那模样,倒像是捧着件值钱的东西一样。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短袖洗得发皱,外套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裤子膝盖处还补着块补丁,脚上的帆布鞋更是开了道小缝,全身上下加起来,好吧!撑死了也就两百块钱的光景。

“罢了罢了,穷都不怕,还怕颗扣子?”他嘟囔着,干脆往草地上一躺,抱着膝盖滚来滚去:“到底有什么用啊!谁来告诉我一声啊!妈,你儿子命怎么这么苦啊!”

滚得正起劲儿,口袋忽然一轻,一张照片从口袋里滑出来,“啪”地落在草地上。林一凡赶紧爬起来捡起,看清照片上的人时,他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嗨,还真有意思这照片怎么什么时候自己爬进他的口袋里了?真是太不礼貌了,谁说不是呢,微笑jpb.不过,这不是周安安和孙阳的合照吗?”

林一凡拿着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忽然鬼使神差地,把那颗黑纽扣搁在了照片上。就在纽扣碰到照片的瞬间,一道灵光猛地窜进脑海——他像被惊雷劈中,猛地坐直身子,捏着纽扣往照片上凑了又凑,拿开了又放上,反复比对了好几次。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失声喊道,手里的纽扣“啪嗒”一声掉在草地上。这颗黑纽扣,不就是那个诡异娃娃的眼睛吗?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娃娃的眼睛——浑身裹着破布头,唯独一双纽扣眼睛很是特别,那黑色不是普通的黑,是种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又带着点诡异光泽的黑,样式奇特到他敢肯定,以现在的科技,根本造不出第二颗这样的纽扣!

“呕——”一股恶寒从胃里翻涌上来,林一凡猛地甩了甩手,仿佛指尖还沾着什么脏东西,“不过,这也不能改变!这跟拿着别人的眼睛捏了半天有什么区别?”林一凡使劲咽了口口水,腿肚子发软,像被钉在原地似的,一步一步往后退,恨不得离那颗纽扣越远越好。

草地上的黑纽扣静静躺着,在阳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而林一凡缩在几米外,盯着那颗纽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双黑沉沉的纽扣却看起来像一个眼睛一样,直直地盯着你,看得林一凡浑身发毛。

林一凡僵坐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那颗铜扣的冰凉触感,混沌的心神被天际泛起的一抹鱼肚白骤然刺破。

他猛地回神,目光扫过周遭,心脏骤然缩紧——昨日离开时,身侧明明立着两棵合抱粗的老槐树,枝桠遒劲如墨,此刻却只剩两个截面平整的树墩,年轮在晨光里泛着新鲜的木色,像是刚被人用利斧斩断不久。

林一凡踉跄着起身,脚下的枯草发出细碎的“咔嚓”声,视线所及处,除了那两个突兀的树墩,泥地上还散落着几串杂乱的脚印,鞋印深陷,边缘带着湿润的泥土,显然不是昨日留下的。

“两个地方的时间流速……竟不一样。”林一凡喉结滚动,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后脊,昨日在那边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此间竟已过了昼夜,这般诡异的时间流速,让他愈发觉得这村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天际依旧蒙着浓重的夜色,这会子天都还黑着呢,可山下居然有火光若隐若现,那火光还一路蔓延,直直朝着那边的大海去了。这大半夜乌漆嘛黑的,那玩意儿简直不要太扎眼,跟个会走的大灯泡似的,林一凡撇了撇嘴心里直犯嘀咕:这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啊!

他弯腰拾起那颗铜扣,塞进衣襟内侧,指尖攥得发紧——眼下除了跟着火光走,他别无选择,与其在山林里漫无目的地乱窜,不如向着这唯一的光亮探寻,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

收拾好随身的行囊,林一凡深吸一口气,循着火光向山下奔去。山路崎岖,碎石子硌得他脚掌生疼,夜风刮在脸上,带着海腥味的凉意钻进衣领。

林一凡累得像条狗一样,扶着旁边的大树直喘气,心里头那叫一个郁闷啊,那火光看着挺亮的,还以为很近呢,结果跑了一个小时都没跑到,这不是纯纯的诈骗嘛!

“呼!呼,谢天谢地,我嘞个亲妈呀!可算是……可算是快到啦!”他一边喘气,一边嘟囔着,一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望着前方的光亮,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可脚下的步伐却不敢停歇,又咬牙跑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看见火光的源头。

林一凡在离火光还有数十步远的地方停下,借着树影的掩护,一点点往前挪动。他深知此刻不能贸然上前,这般阵仗,绝非寻常之事,若是大喇喇地闯进去,与自投罗网无异。

他匍匐在草丛里,拨开半人高的茅草,目光死死盯着沙滩上的景象——一群人穿着色彩艳丽的奇装,衣摆上绣着繁复的纹路,手里拿着铜铃与铜锣,铃铛甩动时“叮叮当当”作响,铜锣敲击时“哐哐”震耳,还有人身上插着五彩的羽毛,脸上画着青红相间的纹路,如跳大神般在沙滩上蹦跳,动作怪异而僵硬。

沙滩靠近海水的地方,垒着几堆篝火,火焰窜起丈高,将周遭照得通红,火堆旁立着一个高高的石台,台面用黑布蒙着,看不清上面放着什么,石台两侧各摆着一尊小小的石像,石像的轮廓在火光里模糊不清,只觉得眉眼间透着几分狰狞。

大部分村民手持火把,跪在沙滩上,跟着跳神的人低声念叨,声音细碎如蚊蚋,唯有前排左侧坐着一位老者,他身着素色长袍,手里拄着一根雕着花纹的拐杖,双目紧闭,呼吸平稳得近乎没有,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旁人怕是要以为他早已没了气息,这般模样,显然在村民中地位极高。

林一凡屏住呼吸,努力想听清村民们念叨的内容,可距离太远,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词句,根本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意思。他思忖片刻,决定冒险混进人群——之前在山上那群鬼就像看不见他似的,想来这次也能蒙混过关。

林一凡悄悄匍匐到人群后方,趁着众人都专注于跳神的间隙,装作虔诚的模样跪了下来,闭眼低头,嘴里胡乱念叨着,旁人念着“神明庇佑”,他却在心里数着“炸鸡、牛排、汉堡包,烧鸡、烤鱿鱼、黄焖大虾”,念到兴起时,还忍不住咂了咂嘴,真好吃。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围着篝火跳神的几人突然僵在原地,动作戛然而止。村民们的念叨声也随之停下,沙滩上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

那坐在前排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扫过众人,随后从身旁的小矮桌上拿起一只铜铃——那铃铛样式古朴,与广西赶尸人所用的铃铛极为相似,老者轻轻一晃,“当”的一声脆响,如清泉滴石,在夜空中散开。

那几个跳神的人仿佛被铃声唤醒,再次动了起来,只是这次不再围着篝火,而是边跳边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村民们像是收到了无声的指令,齐刷刷地站起身,跟在跳神人的身后,脚步整齐得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

林一凡悄悄抬眼,左顾右盼,见周围的村民都已起身,也赶紧跟着站起来,混在人群中,不敢有丝毫异动。两个村民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老者,老者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跟在跳神人的身后,队伍就这样向着村子进发。

林一凡起初并未在意,直到几个村民走到队伍末尾,将一顶小小的红木轿子抬了起来,他才惊觉这轿子竟一直跟在队伍后面。“这轿子怎么出现的?”林一凡脸上写着都是我是谁,我在干嘛,这是啥玩意儿?

刚刚怎么没看见这顶轿子,这般醒目的红色,与周围的夜色和村民的素色衣衫格格不入,他竟一直未曾察觉,实在古怪。

林一凡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抬轿的是四个身强力壮的妇人,她们穿着白色的短褂,褂子领口绣着红色的花纹,下身是黑色的长裤,脖子上系着红色的丝巾,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要知道,抬轿可是个力气活,所以抬轿的一般都是男子,怎的这轿子竟由妇人来抬?”林一凡愈发觉得怪异,即便如今讲究男女平等,可这般重活,也少有妇人接手,更何况是抬轿这般讲究规矩的事,这四个妇人的出现,实在不合常理。

他正看得出神,忽然感觉几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让他浑身发毛。林一凡猛地回头,只见所有村民都停下脚步,齐刷刷地扭头看着他,眼神空洞而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个异类。

林一凡吓得心脏骤停,大气都不敢喘,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嘴里继续胡乱念叨着,手指却紧张得攥住了衣角。村民们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林一凡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后背的衣衫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呼幸好这要是被发现……林一凡不敢再想,只觉得一阵后怕,方才那些村民的眼神,不是在看活人的的眼神,那般死寂。

队伍继续前行,前头跳神人的铜铃与铜锣声再次响起,“叮叮当当”的铃声混着“哐哐”的铜锣声,在夜里格外刺耳。林一凡混在人群中,耳中满是这些声响,还有人手里甩着铜钱,铜钱落地时“哗啦”作响,在夜风中打着旋儿,贴在满是尘土的路面上。

那几个跳神人依旧维持着怪异的舞姿,双臂僵直地上下摆动,脚步踩着鼓点,每一步都像是钉在地上般沉重,红布裙摆扫过路面的枯草,带出细碎的“沙沙”声,如鬼魅的低语。

身后的红木小轿随着队伍的步伐起伏,轿身两侧的铜环时不时碰撞,发出“当啷”的轻响,在嘈杂的声响中格外清晰。林一凡悄悄往后瞥了一眼,只见抬轿的妇人腰杆挺得笔直,白色短褂的领口沾着些许尘土,红色的丝巾在颈间晃动,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轿底与地面摩擦的“吱呀”声,如老旧的木门开合,一路跟着队伍往前挪动。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头的鼓点忽然慢了下来,跳神人的动作也随之放缓。林一凡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几步外立着一座青砖小庙,庙门上方悬着一块褪色的木匾,木匾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山神祠”三个字。

庙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烛火,还未走近,一股浓郁的线香气息便扑面而来,混着潮湿的霉味,显然这小庙的香火极为旺盛,门槛前的香炉里插满了燃着的线香,烟灰堆得老高,连青砖缝里都嵌着细密的香灰。

跳神人率先停下舞步,鼓点与铃声也骤然停歇。抬轿的妇人脚步一顿,小心翼翼地将红木小轿放在庙门右侧。扶着老者的两个村民引着他走向庙前左侧的石凳,老者坐下时,素色的衣摆扫过石凳上的落叶,发出“窸窣”的声响,他指尖摩挲着手里的铜铃,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却始终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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