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之风,很快便吹到学府核心层耳中。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韩平坐于主位,眉头微蹙。
徐博达沉声转述着外界对“太极域”质疑——
那便是此举是否会暴露自家功法的命门,予敌人可乘之机。
“陈府长,”李时蒿率先看向一直沉默的陈飞,语气严肃,
“此事关乎学府根本,非同小可。
若真让我方功法被人研究透彻,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明轻摇羽扇,虽未立刻发言,但眼中流露的忧虑显而易见。
韩平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见皆面有忧色,
心知此事若不能妥善回应,恐难打消各方顾虑。
他目光最终落在一旁静立的陈飞身上,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名义上的弟子,自己实则未曾教导多少,
反倒是镇妖军乃至学府能有今日局面,多赖其出谋划策。
念及此处,韩平沉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倚重:
“飞儿,你既是此策主要推动者,对此有何见解?”
陈飞闻言起身,先向诸位长辈郑重一礼,神色从容不迫:
“诸位前辈的顾虑,弟子完全明白。但请容弟子先以一个比喻说起。”
他指向厅角那座丹炉,“好比炼丹,炉壁内侧若有一丝细微裂痕,
平日炼制寻常丹药毫无异状,可一旦到了需要极致火候的关键时刻,
这裂痕便可能骤然扩大,导致丹毁炉炸,前功尽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
“这隐藏的裂痕,便如同我们功法中那些深藏不露的隐患。
正因其隐蔽,才更需主动探查。
若只因惧怕被外人知晓而一味回避,
无异于讳疾忌医,反倒暗藏更大的凶险。”
诸葛明闻言,微微颔首,接口道:“少帅此喻,切中要害。
便如我这‘七星步’,传承数代,看似完美。
直到三代祖师当年与强敌死斗,
于‘摇光’转‘开阳’的生死一瞬,
才惊觉步法衔接处存在一丝凝滞,险些因此丧命。
隐患之害,正在于此。”
“军师明鉴。”陈飞顺势接话,
“将功法原理置于众人眼前研讨,
如同将器物置于阳光之下,
定会有眼力高明者发现瑕疵并将之指出。
弱点一旦暴露,我们便能集思广益,寻得弥补强化之道。”
徐博达沉吟片刻,仍带疑虑:“话虽如此,
但功法破绽,往往根植于根本理念或行气路径,弥补起来谈何容易?”
陈飞目光愈发坚定:“徐前辈所虑,正是关键所在。
世家大族、古老宗门,其功法之所以相对完善,
倚仗的是代代传承,用漫长岁月去打磨、修补。
但我镇北学府、我镇妖军,最缺的是什么?”
“是时间!是底蕴!”李时蒿脱口而出,
“我们没有完整传承,崛起时间太短,
没有千百年的时间去慢慢摸索、修补!”
“正是如此!”
陈飞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股锐气,“我们等不起!
既然无法纵向拉长积累的时间,那便横向扩展广度——
借天下修士之智慧,以众人的‘数量’来换取功法完善的‘效率’!”
此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柳无眠站起身来,走到陈飞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理虽如此,但若有人发现弱点后,秘而不宣,
意图暗中掌握,留待日后针对我学府弟子,又该如何防范?”
他提出的,也是最现实的险恶可能。
陈飞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从容应道:“柳前辈所虑,确是人性之常。
然而,除非这弱点天下仅他一人能够发现,
否则,人性虽趋利,亦不乏公心与表现之欲。
无论是为了‘太极域’的贡献点数,为了扬名立万,
还是单纯出于论道求真的本心,总会有其他人将之指出。
想让所有发现者都守口如瓶,几无可能。”
诸葛明听到此处,羽扇轻顿,眼中精光一闪,抚掌笑道:“妙啊!
如此一来,若我辈能凭借集体智慧,
抢先一步将暴露的破绽修补完善,甚至加以转化……
而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却仍按旧有的认知来设计克制之法……”
他嘴角泛起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么,这原本的弱点,岂非成了我们诱敌深入的陷阱?
料敌先机者,反被先机所误!”
陈飞含笑点头:“军师洞若观火。
况且,我们并非将镇府之宝的核心秘典和盘托出。
‘太极域’中所论,多为大道之理、通用法门、基础应用。
涉及具体功法的核心运劲法门、独门杀招,仍有严格的筛选和把控机制。”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回韩平身上,语气沉稳而自信:
“弟子深信,一个敢于置于众目睽睽之下经受锤炼,
能在千锤百炼中不断自我完善进步的体系,
其生命力与韧性,远胜过一个虽深藏不露、却可能暗藏未知隐患的体系!”
韩平眼中赞赏之色愈浓,他缓缓起身,声音沉稳有力,定下了基调:
“飞儿所言,深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之精髓。
集思广益,方能查漏补缺;开放交流,始可与时俱进。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我辈修士,岂能因噎废食?
此事,当继续推行,诸位需同心协力,助飞儿将此策落实。”
韩平一锤定音,议事厅内原本凝滞的气氛顿时为之一松。
徐博达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轻抚长须,眼中尽是明悟:
“府长与少帅高见!以天下人为镜,可照见己身瑕疵。
此法看似行险,实则暗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兵家至理。
借外力以强自身,大善!老夫再无异议,定当全力支持。”
李时蒿也抚掌叹道:“好一个‘以数量换效率’!
是老夫先前眼界狭隘,拘泥于门户之见了。
若能将潜在弱点转化为克敌陷阱,此策确是利远大于弊。
少帅谋虑深远,老夫佩服。”
诸葛明“啪”地一声合上羽扇,脸上忧虑尽散,笑容中带着从容:
“妙哉!此计实则一石三鸟:
既借天下智慧完善自身道法,又巧设疑阵暗藏杀机,
更可引领风气,将学府置于时代潮头。
少帅之智,老夫亦感钦佩。”
韩平见众人意见已统,心神畅快,抚掌笑道:
“好!既然疑虑已消,心意已齐,那便依计行事。
飞儿,放胆去做,学府上下,皆为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