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微微一笑,取出三块留影石。
“程兄,且看今日之天下。”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灵光流转间,渐渐浮现出三幅栩栩如生的画面。
每一幅都仿佛一个微缩的世界,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东海渔村。
浪涛拍打着礁石,咸湿的海风似乎能透过画面吹到脸上。
一个皮肤黝黑的渔家少年盘坐在礁石上,朝阳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少年身旁搁着渔网,脚边摊开的《引气诀》书页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
画面中,少年突然睁开眼,双手掐诀。
一道水箭从他指尖激射而出,精准地击中二十步外跃出海面的鲣鱼。
鱼落回水中,少年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从前这样的孩子,要么埋没风浪间,要么踏上登仙之路被世家榨干。”
陈飞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
“现在他们清晨打鱼,午后修炼,晚上还能在灵犀网交流心得——
这才是真正为自己活着!”
程序注视着画面中少年欢快的身影,想起自己幼时经历,胸口一阵发闷。
灵光流转,第二幅画面徐徐展开。
北疆矿场的篝火照亮了数百张黝黑疲惫的面孔,
矿工们粗糙的手中都捧着一本《引气诀》。
人群中,一个独臂老汉突然浑身颤抖,枯瘦的右臂泛起土黄色光芒。
“那是王老汉,在北疆挖了四十年矿,去年事故失去了左臂。”陈飞解释道。
画面中,人群爆发出欢呼,几个年轻矿工立即掏出灵犀网玉简发帖:
“王叔土灵根觉醒!求后续功法推荐!”
“底层工人们有了更高效率、也有更强自保之力。”
灵光映照着陈飞深邃的眼睛,
“上月北疆十七个矿场联合抵制世家克扣工钱,
就因为有三百多名矿工觉醒了灵根——
这才是走向仙凡平等的基石。”
程序倒吸一口凉气:“三百多灵根?
这……这在将来就是一个一般规模的修真帮派了!”
陈飞嘴角微扬:“正是。
世家不得不让步,因为他们发现,矿工们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了。”
最后一幅画面展开时,程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南陵书院的老槐树下,
白发苍苍的老儒生颤巍巍捧着一本《五行基础要诀》,
正在向席地而坐的学子们讲解。
院中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农家少女正用灵气催开满树桃花。
“……所谓修真,修的是真我,不是特权……”
老儒生的声音透过画面传来,沙哑却坚定。
“星火终将燎原……”
陈飞收起留影石,夜空重归黑暗,只有远处星火城的灯火依旧明亮。
“当知识不再是世家的禁脔,当修炼成为人人可选的出路——”
他转头看向程序,“这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
夜风送来城中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又有新的灵根觉醒者在诞生。
陈飞望向星火城,轻声道:
“旧时代用血脉筑墙,我们就用知识化桥——
这桥够宽,才能走得更远。”
程序手中的卦钱不知何时已凝滞于掌心,家族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肃然整冠,向着青光未散的夜空深深一揖:
“兄以星火筑通天之桥,序唯马首是瞻。”
陈飞目光沉凝,神色肃穆:
“这是通天之桥,也是逆乱之旅。”
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峻,
“镇妖军虽有锋芒,但面对千万年积累的世家,仍是蚍蜉撼树。”
程序神色一凛,手中的卦钱微微震颤,似在呼应他内心的波澜。
他明白陈飞话中的分量——
世家掌握着最顶级的功法和资源,门下弟子无数,更有诸多大能坐镇。
“贸然行事,只会被碾作齑粉。”
陈飞望向远方,眸中映着万家灯火,
“唯有依靠‘众生道’——
让天下凡人、散修、寒门修士皆成燎原之火,
再辅以分化之策,从世家内部撕开裂痕。”
他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冷意:
“世家并非铁板一块,嫡庶之争、资源分配、功法传承……
他们的傲慢终将自噬。”
“陈兄是说……借势而为?”
程序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卦钱上的纹路。
“不止!”陈飞目光如炬,
“待寒门修士如星火燎原,待市井之徒皆可吐纳灵气,
世家要么自削门楣以顺大势,要么……便一战以决天下归属!”
程序手中的卦钱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细纹,他眉头紧锁:
“可寒门修士根基浅薄,如何敌得过世家千年积累?
那些传承功法、法宝灵药……”
陈飞忽然轻笑一声,“程兄可曾见过野火燎原?”
程序转向陈飞,略显茫然。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不是因为野草有多强,而是它的根——
已经扎进了整片大地。”
“你看,”陈飞指着那些摇曳的灵光,
“世家可以杀十个、百个修士,但他们杀得尽满城的灯火吗?
灭得了每个人心里的那团火吗?”
程序凝视着远处的灵光,那些光芒虽然微弱,却倔强地在黑夜中闪烁。
“当打铁的铁匠能熔炼玄铁,
种地的农夫可催熟灵谷,
他们还需要向世家摇尾乞怜吗?”
陈飞的声音像淬火的剑刃般冷冽,
“仅凭借势远远不够,而是要——造势!”
夜风中忽然飘来一阵歌声,是孩子们新编的童谣:
“《引气诀》,三十文,气得世家摔玉盆……”
稚嫩的嗓音在巷弄间回荡,引得更多灵光如萤火般亮起。
程序手中的卦钱突然“叮”地一声脆响,裂纹中迸出一线金光。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陈兄是说……镇妖军根本不需要亲自出手?”
“我们只需要——”
陈飞背过身去,轻声道,
“让每个被压迫者都明白——
自由的路,终究要自己用脚步丈量!”
黑暗笼罩了两人,只有远处的星火城依旧明亮。
程序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席卷全身,仿佛一直以来的迷雾被突然拨开。
他想起那些被世家奴役的凡人,
那些因为出身低微而被拒之门外的修士,
那些像他一样背负血海深仇的幸存者……
“这条路,注定尸骨铺就。”
陈飞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沉重而坚定,
“但若不走,便永世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