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撕扯感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整个宇宙的规则都在排斥这次跨越了难以想象距离的旅程。萧逸尘只觉得神魂颠倒,肉身仿佛被投入了亿万旋转的砂轮中研磨,若非刚刚经历育星之泉的脱胎换骨和三块碎片的彻底融合,恐怕早已在这狂暴的空间之力下化为齑粉。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疯狂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噗通!
他重重摔落在坚硬冰冷的物体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强忍不适,瞬间翻身跃起,逐星剑已然在手,警惕地扫视四周。
没有预想中的星空,也没有任何熟悉的景象。
他身处一个极其狭窄、封闭的空间内。四周是暗沉冰冷的金属墙壁,布满了粗糙的焊接痕迹和早已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金属锈蚀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某种生物腐败后又被风干了的沉闷气味。
头顶是低矮的、同样材质的穹顶,几盏散发着昏黄、不时闪烁的光源的灯具嵌在上面,勉强提供着照明。脚下是格栅状的金属地板,透过格栅的缝隙,能看到下方更深沉的黑暗以及错综复杂的管道轮廓。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已久的金属舱室?或者说,某种大型设施的某个角落?
他回头看去,来时的空间漩涡已然消失,身后是一面严丝合缝的冰冷墙壁,没有任何门户的痕迹。这意味着退路已断。
“这里就是传送的终点?”萧逸尘眉头紧锁,神识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
神识受到极大的限制,这金属墙壁似乎有隔绝神识探查的效果,他只能勉强感知到门外是一条同样狭窄的通道,通道两端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寂静得可怕。
他检查自身,除了传送带来的不适和轻微内腑震荡,并无大碍。暗银星袍依旧完好,逐星剑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体内三角星璇稳定运转,星辰之力充沛,只是对此地陌生的环境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
他走到舱室唯一的出口前,那是一扇圆形的、需要手动旋转开启的厚重气密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但外面一片漆黑。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磨损痕迹。
没有选择,只能前进。
萧逸尘深吸一口那沉闷的空气,缓缓旋转门上的舵轮。齿轮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显然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被开启过了。
费了些力气,终于将门打开一道缝隙。一股更浓的腐败气味夹杂着陈年的灰尘扑面而来。他侧身闪出,反手轻轻将门虚掩,然后屏息凝神,打量起所在的通道。
通道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墙壁上布满了各种划痕、凹坑,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到明显的能量武器灼烧留下的焦黑印记。地面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一些不明的杂物散落四处,大多已经腐朽变形。头顶的灯光更加稀疏,许多已经损坏,使得通道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阴影之中。
一种强烈的荒废感和死寂感压迫而来。这里仿佛在很久以前经历过某种变故,然后被彻底遗弃。
逐星剑和星辰印记都没有再给出明确的指引,只是传递出一种微弱的、对此地深处某种存在的模糊感应。
萧逸尘选择了一个方向,收敛全身气息,如同鬼魅般在通道中悄无声息地前行。他的脚步落在积灰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通道四通八达,连接着许多类似的舱室门,有些紧闭,有些半开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他谨慎地探查了几个,发现里面大多是空的,或者堆放着一些早已报废的、无法辨认用途的机械零件和生活垃圾。所有的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显示着漫长的时光流逝。
这里似乎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封闭式基地或者……星际堡垒?
随着深入,他发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变得更加密集和惨烈。墙壁上出现了巨大的撕裂口,像是被庞然大物强行破开,地面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散落的、非人类的森白骨骸,骨骼结构奇特,带有明显的翼族特征,但更加纤细,似乎属于某个亚种或者仆从种族。这些骨骸大多残缺不全,上面留有啃噬和利刃劈砍的痕迹。
“这里发生过内战?还是遭到了外敌入侵?”萧逸尘心中疑窦丛生。翼族的遗迹,为何内部会有如此惨烈的战斗痕迹?那些攻击者是谁?
他继续前进,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交叉路口。路口中央,倒伏着一具格外巨大的骨骸,这骨骸并非翼族,而是一种类似蜥蜴般的生物,骨骼粗壮,头颅巨大,即使死后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凶戾之气。它的胸腔被某种利器彻底洞穿。
而在它骨骸的前方,靠着墙壁,瘫坐着一具相对完整的翼族人骨骸。这具骨骸身上穿着残破的制式铠甲,与星骸守卫的材质类似,但更显精致。它的颅骨上有一个清晰的孔洞,像是被能量射线贯穿。它的右手骨骼,紧紧抓着一块已经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金属板,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萧逸尘走近,小心地拿起那块金属板。拂去灰尘,发现上面用古老的翼族文字刻着一些潦草的信息,似乎是在极度匆忙和绝望中留下的。
大部分文字已经模糊,但他结合之前获得的部分翼族知识碎片,勉强能辨认出一些关键词:
“……星炬熄灭……通道崩塌……它们来了……无法阻挡……”
“……背叛?……还是实验失控?……”
“……主控室……最终指令……湮灭……”
“……警告……勿启动‘星核共鸣’……会吸引……”
“……逃……离开星垒……”
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和混乱。但萧逸尘还是捕捉到了一些骇人的信息。
星炬熄灭?通道崩塌?这似乎解释了为何此地被遗弃,以及远距离传送的艰难。
“它们”来了?是指入侵者?背叛?实验失控?这暗示堡垒的内部可能出现了问题。
勿启动“星核共鸣”?会吸引?吸引什么?这与他体内的星辰碎片有关吗?
星垒?这证实了他的猜测,这里确实是一座星际堡垒。
最后的“逃”,更是点明了此地的极度危险。
萧逸尘心情沉重。他本以为传送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没想到似乎跳进了一个更大的麻烦之中。这座被称为“星垒”的堡垒,显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危险。
他将金属板收起,这或许是重要的线索。然后,他目光投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主控室?最终指令?那里或许有离开的线索,或者……更大的危险。
他必须去查看。留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
他选择了那条似乎通往堡垒核心区域的通道,更加小心地前行。沿途的破坏痕迹愈发触目惊心,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无比的、非爪非刃留下的恐怖划痕,仿佛有什么体型庞大的怪物曾在此肆虐。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这种波动让他体内的星辰碎片产生了一种既渴望又排斥的矛盾感。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严重变形的金属闸门。闸门被某种力量从外部强行撕裂,露出了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缺口。门后隐约有更加复杂的机械结构和闪烁的微光。
而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正是从门后传来。
萧逸尘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缺口,向内望去。
里面是一个广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大厅。大厅四周布满了无数熄灭的屏幕和复杂的控制台,大多已经损坏。大厅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竖井般的结构,井口被一层暗淡的、不时闪烁一下的能量薄膜覆盖着。井口下方深不见底,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正是从井底深处传来。
而在大厅的中央控制台前,背对着萧逸尘的方向,竟然……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身沾满污迹的灰色制服,头发凌乱,低着头,似乎在操作着什么,发出细微的、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有人?!
萧逸尘心中剧震!这座被遗弃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星垒中,竟然还有活人?
但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那人影身上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反而散发着一股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冰冷的死寂感。而且,它的动作僵硬、重复,不像是活人的行为。
是傀儡?还是……别的什么?
萧逸尘没有贸然现身,而是将神识凝聚到极致,小心翼翼地探查过去。
当他的神识触碰到那个人影的瞬间,一股混乱、破碎、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执念的意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不能睡……星垒需要人值守……”
“……能量核心不稳定……必须维持……”
……它们会回来……必须守住……”
……警报……警报为什么不停……”
……好孤独……多久了……”
……你是谁?……入侵者?!”
最后一道意识碎片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敌意!
那背对着他的人影猛地转过头来!
萧逸尘看到了一张无法形容的“脸”。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脸,而是一个半金属半腐烂的恐怖混合体!一只眼睛是正常的、布满血丝的人类眼睛,但充满了疯狂和痛苦;另一只眼睛则是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电子眼。它的半边脸颊是正常的皮肤,虽然苍白干瘪,而另半边则是裸露的金属头骨和扭曲的线路!
这根本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将自己的意识与星垒控制系统部分融合后,在漫长时光中逐渐腐朽、异化,但凭借强大执念维持着某种“存在”的……残灵!
“入侵者!死!”
那残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只正常的眼睛瞬间被疯狂占据!它猛地一拍控制台!
呜——!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大厅!同时,大厅四周的阴影中,亮起了十几对猩红色的光点!一具具造型简陋、但明显带着攻击意图的维修机器人或者防御傀儡,被激活了,它们发出咔咔的声响,向着萧逸尘包围过来!
而大厅中央那口竖井的能量薄膜,也剧烈波动起来,井底传来的能量波动变得狂躁不安!
萧逸尘脸色一变,心知无法善了。这座星垒的诡异和危险,远超他的想象!
他握紧了逐星剑,眼中日月星璇缓缓旋转。
战斗,不可避免。而他必须速战速决,谁也不知道彻底惊动这星垒的残灵和那井底的东西,会引发何等恐怖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