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禹的手刚把星盘碎片塞进怀里,指尖还贴着布料下的微热。他抬头时,前方水域忽然翻起一阵浑浊的旋涡。裂谷尽头原本平静的洋流开始剧烈搅动,水压骤增,耳膜嗡鸣作响。
小七扶着岩壁站稳,脸色一变:“不对劲。”
话音未落,三道半透明的影子从深海两侧疾射而来。它们伞盖泛着幽蓝光泽,边缘锯齿状突起不断开合,像是某种活体机关。青绫猛然弓身,尾部横扫将三人护在身后,鳞片瞬间绷紧。
第一只水母触须一抖,一根细长黑刺破空而出,直取青禹面门。
他侧头避让,左手结印,藤蔓自掌心抽出,缠住毒刺末端将其甩偏。可第二根、第三根接连射出,速度快得几乎连成一线。他来不及再闪,右臂旧伤处紫痕猛跳,木灵自发凝聚,在体表形成一层淡绿光甲。
毒刺撞上护甲,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绿光摇晃,甲面出现一道裂纹。第四根刺穿透防御,擦过肩头,划出一条血口。伤口刚现,血液立刻变得浑浊,像被什么东西迅速侵蚀。
“有毒!”秦昭月低喝。
青禹抬手按住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已呈暗紫色。他咬牙,左手快速点向右臂几处经络节点,压制毒素扩散。这动作他做过多次,熟练得如同呼吸。可这一次,那股寒意顺着血脉往心口爬,比之前更狠。
小七从竹篓里抓出一把灰粉,正要撒出,却被水流冲散大半。她皱眉:“这里的水在动,药效压不住。”
青绫低鸣一声,双翼展开半圈,试图挡住后续攻击。但它刚一动作,四面八方又浮现出十几只同类,排列成环形阵列,将出口完全封锁。每只水母腹部都鼓胀异常,显然体内藏有更多毒刺。
青禹喘了口气,盯着那些缓缓逼近的生物。它们游动轨迹整齐划一,不像是野兽本能,倒像是被人操控。他想起刚才星盘碎片浮现的那个“开”字——不是开启什么门,而是开启了某种陷阱。
“它们是冲我们来的。”他说。
秦昭月靠在青绫身上,锁骨处纹章微微发烫。她想调动火焰之力,却发现神识被一股无形压力压制,根本无法凝聚灵力。她摇头:“用不了。”
青禹没再说话。他闭眼一瞬,舌尖突然传来血腥味。那是他咬破的地方。痛感让他脑子清醒了些。他回忆起小时候父亲教过的《青囊毒经》里的一段话:“毒入血脉,不可强驱,当引其势,借其力,反为己用。”
他右手撑地,左手掌心朝上,将残留在体内的毒素一点点逼向指尖。紫黑色液体在他皮肤下游走,最终汇入掌心。与此同时,他调出最后一丝木灵,缠绕在毒素周围。
绿与紫交织在一起,像是两种力量在角力。他的手臂开始发抖,额头冷汗混入水流。可就在下一刻,那团混合物突然稳定下来,形成一层薄薄的护膜覆盖在他右臂外侧。
他睁开眼,抬手一挥。
新的护甲成型,颜色不再是纯绿,而是带着暗纹的紫绿色。表面光滑如釉,隐隐有符路流转。一只水母再次射出毒刺,撞上护甲后竟被黏住,随即“砰”地炸开,碎片四散。
“成了。”他低声说。
小七眼睛亮了一下:“你把毒和木灵混在一起用了?”
“暂时管用。”青禹站直身体,“但这东西撑不了太久。”
果然,话刚说完,他胸口就是一阵闷痛。强行融合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对经络负担极大。他能感觉到左臂也开始发麻,木灵运转越来越滞涩。
包围圈仍在收缩。水母群没有因同伴受损而退缩,反而加快了节奏。第五波毒刺齐射,密如雨下。
青禹挥手召出藤网,配合新护甲勉强挡下大部分攻击。可就在这时,中央那只体型最大的幽蓝水母缓缓升起,伞盖张开,露出腹腔中央一根粗壮黑刺,上面刻着细密符文。
青绫猛地转头,盯住那只水母。它的眼神变了,不再是警戒,而是锁定猎物的锐利。它尾巴一摆,载着三人直冲过去。
“别靠近!”青禹喊。
可青绫没有停下。它知道那是什么——整个阵型的核心。
距离拉近到十丈时,那只水母终于发动。黑刺离体飞出,速度远超之前所有攻击。青禹抬臂格挡,护甲发出刺耳摩擦声,硬生生接下这一击。但他也被冲击力震得后退数尺,喉咙一甜,差点吐出血来。
就在这一刻,青绫俯冲而下,利爪撕开对方腹腔。里面没有内脏,只有一团纠缠的金属丝线和一颗正在闪烁红光的小珠。它的爪子一勾,将那根黑刺扯了出来。
刺身冰冷,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沉重。最显眼的是靠近尾端的位置,刻着一个徽记:三叶交错,中间一点裂痕——季家的标志。
青禹接过毒刺,手指抚过那个印记。他认得这个符号。十年前青霜城血案当晚,他曾在一个闯入者腰带上见过同样的纹样。那时他还小,不懂意味着什么。现在他明白了。
这不是普通的魔物袭击。
是季寒山的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们知道我们要走这条路。”他说。
小七看着那根刺,声音很轻:“所以这些水母……是傀儡?”
“不止是傀儡。”秦昭月伸手碰了碰刺上的符纹,“这是控灵装置,能把活物改造成兵器。手段很老,但改良过。”
青禹握紧毒刺,指节泛白。他没说话,可眼神已经变了。之前的疲惫和忍耐全都收了起来,只剩下一种沉到底的冷静。
他知道季寒山不会无缘无故布这种局。这根刺不只是警告,更是试探——试他能不能扛住毒,试他会不会死在半路。
他低头看了看右臂。紫痕还在蔓延,新做的护甲已经开始出现裂纹。时间不多了。
“我们不能停。”他说,“出口就在前面。”
青绫振翅,带着三人向前推进。水母群见核心被毁,动作明显迟缓,但仍不死心地围拢上来。青禹一边指挥藤蔓断后,一边盯着手中毒刺。那上面的符纹似乎还能激活,只是能量耗尽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把刺递给小七:“你能看出这里面的药引吗?”
小七接过,凑近细看。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符路,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单纯用来控制的……它还能收集东西。比如……气息,或者血。”
青禹心头一沉。
他们在逃亡途中换过几次方向,但从没暴露过真实身份。如果这刺真能采集修士气息,那就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就被人掌握了。
秦昭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向青禹:“接下来怎么办?”
青禹望着前方动荡的海水。出口近在眼前,洋流强劲,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只要穿过这段水域,就能进入开阔海域。可他也清楚,一旦离开海底地形,他们将彻底暴露在明处。
他收回目光,把短木剑握得更紧了些。
“往前走。”他说,“但现在起,所有人闭气三息,换位三次,路线不许重复。”
小七点头,立刻照做。秦昭月扶着青绫鳞片调整位置。青禹最后一个行动,他把那根毒刺狠狠插进岩缝,转身时,袖口掠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绿光。
青绫游向出口,身形贴着岩壁起伏。水流越来越急,头顶的光斑逐渐扩大。二十丈的距离,走得格外缓慢。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裂谷的瞬间,青禹忽然回头。
那根插在岩缝里的毒刺,尾端符纹一闪,红光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