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江屿收到一个业内小型学术研讨会的邀请,主题涉及非传统能源与信息载体。他原本打算婉拒,但看到议题中有一项关于“特定矿物结构对生物场域的潜在影响”的报告后,改变了主意。这或许能为玉珏的研究提供一些旁证或新的思路。他询问洛薇薇是否愿意同行。
洛薇薇爽快答应。她敏锐的感知力在经过那次深度连接后似乎稳定在一个新的水平,对能量场的存在变得隐约可察,她也想看看在更多专业人士聚集的场合,自己是否能捕捉到些什么。
研讨会在一家酒店的会议厅举行。与会者多是物理、材料学领域的学者,气氛严谨。江屿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年轻却在相关领域已有建树。他与几位相熟的学者简短交谈,言谈间逻辑清晰,观点犀利,依旧是那个理性至上的江博士。
洛薇薇安静地跟在他身旁,得体的着装和从容的气质让她并不显得突兀。她看似在聆听报告,实则微微扩散开自己的感知。她能感觉到整个会场弥漫着一种密集的、偏向理性分析的思维“场”,强度各异,但大多呈现出一种有序而略显紧绷的振动。这与她在玉珏周围感受到的浩瀚、古老而温和的能量场截然不同。
当那位研究“矿物结构与生物场域”的学者开始报告时,洛薇薇集中了精神。她能隐约感觉到报告者身上散发出的专注与热情,以及当他展示某种特殊晶体结构模型时,那模型似乎带着一种极其微弱但独特的能量印记。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江屿,发现他也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眼神锐利,显然在快速吸收并分析着信息。
中场休息时,江屿被几位学者围住讨论问题。洛薇薇走到饮品区,端了一杯果汁,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人工湖景,放松着有些疲惫的感知。
“洛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洛薇薇转头,看到顾言之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会场,正微笑着站在她身旁。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气质儒雅,与周围学术氛围倒也相融。
“顾先生?你也对这类研讨会感兴趣?”洛薇薇有些意外。
“家学渊源,对这些边缘交叉领域始终抱有好奇。”顾言之目光扫过会场,最后落回洛薇薇脸上,带着探究,“而且,感觉这里似乎有我很关注的研究进展的气息。”他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看到她身上那尚未完全平复的、来自深度连接的细微能量余韵。
洛薇薇心中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看来顾先生的直觉一向很准。”
顾言之笑了笑,没有追问,转而说道:“看江博士的样子,似乎收获不小。他的研究,总是能触及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领域。”他的语气带着欣赏,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就在这时,江屿结束了讨论,朝他们这边走来。他看到顾言之,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对顾言之点了点头:“顾先生。”
“江博士。”顾言之回以微笑,“刚才的报告很精彩,看来我的直觉没错,这里确实有值得关注的东西。”
江屿推了推眼镜,没有接话,只是看向洛薇薇:“休息好了吗?下半场要开始了。”
他的语气平淡,但洛薇薇却敏锐地捕捉到他视线扫过顾言之时,那一闪而过的、近乎本能的审视与戒备。这种情绪出现在江屿身上,颇为罕见。
“好了。”洛薇薇对顾言之礼貌地点点头,“顾先生,失陪。”
顾言之优雅地欠身:“请便。”
下半场的研讨会,洛薇薇注意到江屿比之前更加沉默,偶尔会微微蹙眉,似乎在与内心的某种思绪抗衡。她隐约感觉到,顾言之的出现,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个难以用科学完全解释的、直觉与传承的世界,像一根细刺,扎进了江屿纯粹理性的思维堡垒,让他感到了某种不适与……危机感?
研讨会结束后,回程的车上,江屿一直很安静。夕阳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那个顾言之,”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他似乎知道很多。”
洛薇薇侧头看他,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下颌线绷得有些紧。“他一直都对玉珏和相关的事情很关注。”她如实说道。
“他的信息渠道和认知体系,与我们不同。”江屿陈述道,像是在分析一个课题,“存在无法验证的主观成分。”
洛薇薇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排斥。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但有时候,正是这些‘无法验证’的部分,提供了关键的方向,不是吗?就像他之前带来的手札。”
江屿没有立刻反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些。是的,他无法否认,顾言之的两次提示,都确实起到了作用。但这种依赖于个人直觉和古老传承的方式,与他信奉的实证科学格格不入,更让他隐隐不安的是,顾言之对洛薇薇那份显而易见的关注。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沉默中涌动着一股潜流,混合着学术上的分歧,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江屿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领地意识。夕阳沉入地平线,夜色悄然降临,将车子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