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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方珍珠色的丝帕,成了沈玠坠入无边黑暗深渊时,唯一能抓住的、带着微光的绳索。

看守太监将他像破麻袋一样丢回墙角霉烂的稻草堆后,陋室的门便再次被粗暴地关上,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重新灌满了这方狭小、污秽、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空间。寒冷无孔不入,钻透他单薄破烂的囚衣,啃噬着他早已麻木的肢体。下体那道碗口大的伤口,在经历了倒吊、药水冲刷、蛆虫啃噬以及粗暴的拖拽摔落后,彻底变成了一团糜烂模糊、不断渗出浑浊黄水和暗红血水的肉洞。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伤口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像无数把钝刀子在里面缓慢地搅动。

高烧如同野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寒窟之间反复撕扯。有时,他觉得自己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五脏六腑都在滋滋作响,干渴得喉咙如同砂纸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气。有时,他又仿佛沉入了万载冰湖的湖底,寒气从骨髓深处渗出,冻得他牙齿咯咯打颤,连灵魂都在结冰。

在这片混沌、痛苦、濒临崩溃的意识之海里,唯有身下紧贴胸腹的那一点触感,是唯一的锚点。

那方丝帕。

它被严严实实地藏在他肮脏的粗麻衣之下,紧贴着他滚烫而溃烂的皮肤。柔软的缎面带着一丝微凉,奇异地缓解着伤口火烧火燎的灼痛。那缕清雅的、混合着薰衣草和栀子花的淡香,更是顽强地穿透了浓重的血腥、脓液的恶臭以及稻草的霉腐气,丝丝缕缕,如同最精纯的甘泉,渗入他被剧痛和绝望堵塞的感官,带来一丝微弱的清明。

昏迷与短暂的“清醒”交替。在那些意识稍微聚拢的间隙,沈玠的全部心神,都聚焦在这方小小的丝帕上。

他不敢移动分毫,生怕动作稍大,就会失去这唯一的慰藉,或者让丝帕暴露在污浊的空气里,沾染上更多的秽物。他只能蜷缩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蜷得更紧,让胸口那一点微凉的柔软,更紧密地贴合着自己残破的身躯。

他想起昏迷中那模糊的触碰,那柔软的小手,带着暖意和奇异的香气…那个稚嫩的、带着哭腔却说着“别怕”的声音…“我叫宜阳…是最得宠的公主…”

宜阳公主!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混沌的意识里炸开,带来巨大的、几乎将他碾碎的震撼和卑微感。

真的是她!那个云端之上、金尊玉贵、如同九天神女般的小公主!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比地狱还要污秽的角落?她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眼睛,怎么会看到他这滩烂泥般的污秽?她怎么会…怎么会用她那尊贵的手,去触碰他身体最肮脏、最不堪的伤口?甚至留下了她贴身的丝帕?

这简直超出了沈玠最荒诞的想象,也超出了他卑微灵魂所能承受的极限!

神迹!这只能是神迹!是上天垂怜,在他彻底坠入无间地狱前,降下的一线微光!

然而,紧随神迹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自厌与恐惧。他这双沾满污血和秽物的手,他这具爬满蛆虫、散发着恶臭、连自己都厌弃的残破躯壳,他这卑微到尘埃里、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下贱阉奴…怎配承载神女的垂怜?怎配拥有她触碰过的圣物?他脸颊的污血、汗水和涎水已经玷污了丝帕的一角,他的身体紧贴着它,无时无刻不在用自身的污秽亵渎着这份纯净!这比净身台上那剥皮拆骨的剧痛,更让他感到灵魂被凌迟的痛楚。

“呃…” 一声压抑的、饱含痛苦和自弃的呜咽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无声地滑落。他死死地蜷缩着,指甲无意识地抠进身下霉烂的稻草里,仿佛想将自己,连同这份沉重的、带着亵渎感的“恩赐”,一起埋进污秽的深渊。

留下?不配! 丢弃?不敢!不舍!那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 这极致的矛盾,如同两把烧红的铁钳,反复撕扯着他脆弱不堪的灵魂和肉体。高烧的烈焰和伤口的剧痛,在这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中,愈发凶猛。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失去了刻度。不知过了多久,沈玠的意识再次被高烧的烈焰推向模糊的边缘。身体的感知变得迟钝,连伤口的剧痛似乎都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唯有胸口那方丝帕的微凉和清雅的淡香,依旧固执地维系着他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意念,死死地攥紧了麻衣下那方柔软的布料,仿佛那是他沉入永夜前,唯一能带走的珍宝。

就在他即将彻底沉沦之际——

“吱呀——”

陋室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寒风猛地灌入,吹得地上的霉烂稻草打着旋儿。一个尖细、带着明显不耐烦和嫌恶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刺破了陋室的死寂:

“啧,还没死透呢?命可真够贱的!”

随着话音,一个身材干瘦、穿着最低等太监灰褐色袍子的小太监侧身挤了进来。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脸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刻薄和市侩,颧骨很高,嘴唇很薄,一双细长的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闪烁着算计和恶意的光。他叫小顺子,是慎刑司里专管跑腿打杂、也最擅长踩低捧高的角色。

小顺子显然对这间散发着恶臭的陋室厌恶至极。他一手死死捏住鼻子,另一只手夸张地在面前扇动着,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秽气。他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可疑的污渍,朝着墙角稻草堆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生死不知的身影走去。

“喂!死了没?没死吭个气儿!”小顺子停在几步外,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散乱的稻草,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孙爷爷说了,让你这晦气东西死远点,别烂在这儿脏了地方!让咱来看看你咽气了没,好给你收尸!”

稻草堆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小顺子撇了撇嘴,三角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似乎没看到对方咽气的场景让他有点扫兴。他嫌恶地又往前凑近了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些。昏暗的光线下,沈玠蜷缩着,脸埋在稻草里,只露出小半张侧脸,苍白如纸,布满污垢和干涸的血迹,嘴唇干裂翻卷,渗着血丝,如同枯萎的花瓣。

“呸!真他妈恶心!”小顺子啐了一口,正想再踢一脚解解恨,目光却猛地被沈玠胸前紧攥的右手吸引住了!

那只手枯瘦、肮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死死地攥成拳头,压在胸口破烂的囚衣上。而在那紧握的拳头边缘,衣服被扯开的缝隙里,小顺子锐利的三角眼捕捉到了一抹极其突兀的、与这污秽环境格格不入的颜色!

一抹纯净的、柔和的珍珠白!

那绝不是麻衣或者稻草该有的颜色!那质地…细腻光滑,隐隐泛着温润的光泽…是上好的软缎!

小顺子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在宫里当差,虽然地位低下,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这种料子,这种颜色,这种光泽…绝不可能是他这种下贱的阉奴能拥有的东西!像他们这些低等太监,摸都没资格摸一下!

一个大胆的、带着贪婪和恶意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

他像发现了猎物的鬣狗,猛地弯下腰,三角眼死死盯住沈玠胸前那抹白色,声音因为激动和贪婪而变得尖利:“喂!你手里攥着什么?藏了什么好东西?!”

沈玠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依旧毫无反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那只紧攥的右手更是死死地压向胸口,仿佛要将什么东西嵌入自己的骨肉里。

小顺子看得真切,那抹白色就是从他紧握的拳头缝隙里露出来的!他眼中贪婪的光芒大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恶臭和污秽。他一步跨到沈玠身边,蹲下身,伸出他那双同样沾着污垢、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就朝着沈玠紧握的右手抓去!

“给老子松开!你这下贱东西也配有这好东西?肯定是偷的!快交出来!”小顺子一边恶狠狠地咒骂,一边用力去掰沈玠的手指。

就在他冰冷肮脏的手指触碰到沈玠滚烫的手背的瞬间!

那具仿佛早已死透的身体,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呃——!”一声嘶哑的、如同困兽濒死的低吼从沈玠喉咙里挤出。原本蜷缩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那只紧攥的右手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巨力,五根手指如同铁钳,死死地扣住掌心里的东西,指甲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皮肉里,瞬间渗出血丝!同时,他猛地将整条手臂连同紧握的拳头,一起死死地压向自己的胸口,用整个上半身的力量去护住!

“放手!你这该死的脏东西!”小顺子没料到这垂死之人竟还有如此大的力气和反应,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能掰开一根手指!他又惊又怒,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他不再试图去掰手指,而是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向沈玠护在胸口的胳膊!

砰!

沉闷的击打声在陋室里响起。

“啊!”沈玠发出一声短促的、压抑到极致的痛呼。那一拳正砸在他肋下靠近伤口的位置!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眼前一阵发黑,高烧带来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让他瞬间昏厥。护在胸前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丝力道。

小顺子立刻感觉到了,狞笑一声,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再次探出,目标直指沈玠紧握的拳头缝隙里露出的那抹白色!

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光滑冰凉的缎面!

“不——!”一声绝望的、带着血沫的嘶吼从沈玠干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在意识被剧痛和眩晕彻底淹没的前一刻,一个根植于骨髓深处的念头如同烈焰般燃烧起来:绝不能!绝不能让它被夺走!那是公主的!是他的光!是他唯一干净的东西!死也不能!

他猛地低下头,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整个头颅和上半身,如同盾牌般,狠狠地砸压在自己紧握的右手和胸口之上!同时,那只紧握丝帕的右手,五指如同痉挛般死死向内抠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被丝帕包裹的软肉里,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丝帕的一角,也染红了他自己的指缝!他甚至能感觉到指甲抠进了之前被小顺子踢打造成的淤伤深处,带来钻心的疼痛,但这疼痛此刻却成了他保持清醒、凝聚力量的唯一武器!

“奴婢不配…奴婢知道…”一个微弱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带着血沫和破碎哭腔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地嘶喊、哀求,“但求留下…求求…让它留下…别拿走…别弄脏它…” 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混杂着深入骨髓的自厌和对那抹纯净近乎绝望的守护欲,化作一股蛮横的力量,支撑着他残破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抵抗。

“妈的!找死!”小顺子彻底被激怒了。到嘴的鸭子眼看就要飞了,而且这滩烂泥一样的阉狗竟敢如此反抗他?这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刻骨的羞辱和贪婪的欲望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不再顾忌对方是否真的会死,也忘了孙得海“别脏了手”的吩咐。他站起身,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凶光,抬起穿着硬底布鞋的脚,朝着蜷缩在地上、死死护住胸口的沈玠,狠狠地踹了下去!

砰!第一脚踹在沈玠弓起的后背上! “让你不松手!下贱胚子!” 砰!第二脚踹在他护着胸口的胳膊上! “也配碰公主的东西?脏了老子的手!” 砰!第三脚,更狠,更毒辣,直接踹向沈玠紧贴着地面的侧腹——那里,正是他下体那道致命伤口的所在! “阉狗!烂货!快给老子交出来——!”

“噗——!”沈玠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一弹,一口滚烫的鲜血混着胃液狂喷而出,溅在肮脏的稻草和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一片刺目的暗红!侧腹的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了他的腹腔,狠狠搅动着!那道碗口大的伤口在猛烈的冲击下,本就脆弱的皮肉再次被撕裂!脓血混合着新鲜的血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地涌了出来,瞬间浸透了包裹的、早已污秽不堪的布条,浸湿了他身下的稻草,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高烧、剧痛、失血、窒息感…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沈玠眼前彻底被猩红和黑暗吞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随时都会熄灭。护住胸口的胳膊被踹得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紧握丝帕的右手,也因失力和剧痛而微微颤抖,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更多了,将那抹珍珠白染上了刺目的红。

但他蜷缩的姿态没有变!头颅死死压着胸口的姿势没有变!紧握的拳头,如同焊死了一般,依旧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量,抠着那方被血染红的丝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带来的尖锐疼痛,成了他维系清醒、对抗彻底崩溃的最后一道防线。身体在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踢打,每一次重击都让他痛不欲生,灵魂都仿佛要被震散,可他护在胸前的核心区域,却如同磐石,承受着冲击,却死死守护着那方小小的天地。

“奴婢不配…但求留下…” 这无声的嘶喊,成了他灵魂深处唯一的祷词,卑微而绝望。

小顺子踹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冒出了汗。他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如同血葫芦般、却依旧顽固地护着胸口、一声不吭(只有身体在剧烈抽搐)的沈玠,心里也莫名地升起一丝寒意和烦躁。这阉狗怎么这么能抗?骨头是铁打的吗?他不敢再往伤口上踹了,生怕真把人当场踹死,自己也不好交代。但让他放弃眼看就要到手的好东西,他又实在不甘心!

他眼珠一转,目光落在沈玠紧握的、鲜血淋漓的右手上,脸上露出一抹恶毒的狞笑。

“好!好!骨头硬是吧?”小顺子喘着粗气,声音尖利刻薄,“老子让你护!让你护!” 他说着,竟抬起脚,用那硬邦邦的鞋底,狠狠地、反复地碾向沈玠紧握丝帕的右手!

“啊——!!!” 这一次,沈玠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那声音如同鬼泣,充满了非人的痛苦!

手背的皮肉在粗糙坚硬的鞋底下被反复碾压、摩擦!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更可怕的是,那鞋底的力量直接传递到他紧握的拳头上,碾压着他深深抠进掌心皮肉里的指甲!指甲在巨大的压力下几乎要翻折、断裂!钻心刺骨的剧痛从手指瞬间蔓延到整条手臂,直冲大脑!比净身台上那烙铁的灼痛更甚!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额头上涌出,混合着血污和稻草屑。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痉挛,像一条离水的鱼。他几乎要昏死过去,可每一次鞋底的碾压,又将他从昏迷的边缘狠狠拽回,投入到更深的炼狱!

“松手!松不松手?!”小顺子一边疯狂地碾着,一边歇斯底里地咒骂,“阉狗!脏东西!也配碰公主的东西?快交出来!那是你能拿的东西吗?!你偷的!一定是你偷的!快给我!”

“不…不是偷…” 一个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气音,从沈玠咬碎的牙关里挤出,带着血沫。他想辩解,想说是公主…是公主给的…可“公主”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他怎敢提?怎配提公主的尊名?那只会是更大的亵渎!更大的罪过!

“还敢顶嘴?!”小顺子更怒了,脚下加力,几乎要将沈玠的手骨碾碎!“不是偷?难道还是公主赏你的不成?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给公主舔鞋底都嫌你脏!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强过一波,疯狂冲击着沈玠最后的意识防线。紧握的右手在反复的碾压下,指骨剧痛欲裂,肌肉痉挛,力量正在飞速流失。他能感觉到指甲下抠紧的皮肉已经血肉模糊,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浸透了丝帕,也浸湿了他的掌心。那方丝帕,那点微光,正在他无力的指间,一点一点地滑脱…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他残破的身躯。比身体的剧痛更甚百倍千倍!守护不住了…连最后这一点点光…也要失去了吗?

“奴婢…不配…” 他残存的意识在无声地哭泣,卑微的乞求变成了彻底的绝望。身体的抵抗在巨大的痛苦和力量悬殊下,终于濒临崩溃。

就在沈玠的右手即将被彻底碾开,那方染血的丝帕就要暴露在小顺子贪婪的目光下时——

“吵吵嚷嚷的!作死呢?!”一个阴沉、沙哑、带着明显不悦和威严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猛地砸进了陋室!

陋室那扇破门被彻底推开,一个穿着深蓝色管事太监服色、身材微胖、面皮白净却布满细密皱纹的老太监,背着手,踱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火者(小太监)。老太监细长的眼睛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室内,最后定格在正抬脚碾着沈玠的小顺子身上。

是李德全!慎刑司专管下等罪奴杂役的管事太监!为人刻板严厉,最恨底下人闹事。

小顺子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僵住了!脸上的狰狞和疯狂瞬间褪去,换上了极致的惊恐和谄媚。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砰砰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李…李爷爷饶命!李爷爷饶命!小的…小的不是故意喧哗!是这…这人!他偷东西!小的…小的只是想替李爷爷管教管教这不知死活的贱奴!”

“偷东西?”李德全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里的寒气更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越过瑟瑟发抖的小顺子,落在地上蜷缩着的、如同血人般的沈玠身上,尤其落在他那死死护在胸前、血迹斑斑、微微颤抖的右手上。

“什么东西?”李德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小顺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指着沈玠的右手,急声道:“回李爷爷!是…是丝帕!上好的软缎!珍珠色的!上面还…还绣着花!绝对不是他这贱奴该有的东西!肯定是偷的!小的亲眼看见他死死攥着藏着!小的让他交出来,他竟敢反抗,还…还咬伤了小的!”他信口雌黄,只想把自己摘干净,顺便邀功。

李德全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上好的软缎?珍珠色?绣花?这描述…绝非寻常宫人可用之物!他缓步上前,靴子踩在污秽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身后的两个小火者立刻上前,粗暴地将蜷缩的沈玠翻了过来!

沈玠早已无力反抗,如同破败的玩偶,被翻转过来,仰面躺在冰冷的污秽里。他双眼紧闭,脸色死灰,嘴唇被咬得稀烂,鲜血不断渗出。唯有那只紧握的右手,依旧如同痉挛般死死地扣在胸口的位置,指缝间,那抹被鲜血浸染得暗红的珍珠白色,再也无法隐藏!

李德全的目光瞬间锁定!他蹲下身,伸出保养得宜、戴着玉扳指的手,毫不嫌弃地直接抓住了沈玠鲜血淋漓、指骨可能已经碎裂的右手手腕!

一股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大力传来!沈玠残存的意识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他试图再次凝聚力量,可身体早已被掏空,手腕如同枯枝,根本无法抵抗!

李德全面无表情,手上猛地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沈玠的右手腕骨被生生掰脱臼!

剧痛让沈玠的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嗬嗬声,眼睛骤然睁开,瞳孔涣散,布满了血丝和极致的痛苦!

紧握的五指,终于无力地松开了。

一方沾满粘稠鲜血、边缘被揉搓得发皱、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纯净珍珠色的丝帕,从他无力摊开的手掌中滑落,掉在他污秽不堪的胸口囚衣上。丝帕的一角,一朵小小的、精致的栀子花刺绣,在血污中顽强地显露着轮廓,旁边还有两个几乎被血浸透的娟秀小字——“阳儿”。

李德全的目光落在那朵栀子花和“阳儿”两个字上时,细长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这个标记!宫里能用这种顶级苏绣、敢在私物上绣“阳儿”的,只有最得宠的宜阳公主!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沈玠,又扫过旁边抖如筛糠的小顺子。

“大胆!”李德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竟敢私藏公主贴身之物!沈玠!你好大的狗胆!”

他根本不给沈玠任何辩解的机会(事实上沈玠也根本说不出话),直接就将罪名定了下来!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嫌恶地、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方沾满血污的丝帕一角,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毒物,迅速将其提起,远离了沈玠污秽的身体。

那方染血的丝帕,带着沈玠掌心的余温,带着他卑微生命最后的守护和绝望,就这样离开了他的胸口,暴露在陋室污浊的空气里,暴露在李德全冰冷审视的目光下。

丝帕被夺走的瞬间,沈玠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他死死地盯着李德全手中那抹被血浸透的白色,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比死亡更深沉的绝望!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支柱,整个世界的色彩都在瞬间褪去,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黑暗!

他想伸手去抓,可脱臼的手腕剧痛钻心,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他想嘶喊,想哀求,想告诉所有人那不是偷的…是公主…是公主给的…可干裂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

“不…是…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破碎的唇齿间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气音,眼神充满了卑微到极致的哀求和绝望的解释。

“闭嘴!还敢狡辩!”李德全厉声喝断,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急于撇清关系的决绝。公主的贴身之物出现在一个阉奴身上,这本身就是天大的祸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看也不看地上濒死的沈玠,将那方染血的丝帕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块干净布包好收进袖中,然后冷冷地下令:

“私藏、亵渎公主御用之物,罪加一等!念你重伤在身,暂免皮肉之苦。罚你即刻起,去‘净军房’,专司倒夜香、刷净桶!没有命令,不得踏出净军房半步!若有差池,立毙杖下!”

净军房!倒夜香!刷净桶!

这是宫里最下贱、最污秽、最令人避之不及的差事!是比慎刑司的杂役还要低贱百倍的活地狱!让一个伤口溃烂、高烧濒死的人去做这个,无异于直接宣判死刑!

小顺子听到这惩罚,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和解脱的神情。

李德全说完,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晦气,一甩袖子,对身后两个小火者道:“把他拖过去!别让他死在这儿脏了地方!” 然后看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仿佛急着去处理袖中那烫手山芋般的丝帕。

两个小火者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同样的嫌恶,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抓住沈玠的脚踝,将他从冰冷污秽的地面上粗暴地拖了起来,朝着门外更深的黑暗和风雪中拖去。

沈玠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伤口再次被撕裂,剧痛却已麻木。他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的头无力地垂着,目光空洞地、死死地、绝望地追随着李德全离去的方向,追随着那消失在破旧门框外的、深蓝色的袍角。

他的眼神,凝固在那一瞬间。

那里面,没有了痛苦,没有了卑微,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抽空了灵魂的、无边无际的、死寂的绝望。

他最后的、唯一的光…被夺走了。

陋室的门在他身后被重重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属于人间的声响。

只有那方染血的丝帕,带着他卑微的温度和绝望的守护,如同一个无法言说的禁忌,被卷入深宫更幽暗的漩涡。而那个蜷缩在污秽与血腥中的身影,连同他眼中最后一点熄灭的光芒,一同被拖入了名为“净军房”的、散发着永恒恶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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