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真实的稳定期
张凯的掌心沁出冷汗，他用袖口擦了擦数据中心的操作台，屏幕上的绿光反射在他眼底，映出一片冰冷的幽蓝。“稳定期成功率17%”——这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林夏指尖发麻。她凑近屏幕，发现那17%的“成功案例”后面都标着相同的备注：“家庭背景：规则组成员直系亲属”。
“剩下的83%呢？”林夏的声音发颤，指尖划过那些灰色的头像，每个头像都带着模糊的重影，像没对焦的照片。张凯敲了几下键盘，调出一份加密文件，解压时进度条缓慢得令人窒息。“所谓‘无法维持体重’，说白了就是被系统判定为‘没用的耗材’。”他指着文件里的解剖图，胃壁上布满针孔状的溃疡，“看到这些小孔没？是长期注射‘代谢锁定酶’的副作用，规则组对外说这是‘营养吸收障碍’，其实是他们在筛选能承受强制减重的‘合格者’”
林夏突然想起自己在幻想里写的日记：“3月15日，今天的营养剂是草莓味的，王奶奶说像她年轻时种的草莓酱”。可现实中，那天她因为低血糖晕倒在操场，被巡逻队拖去注射了双倍剂量的绿色药剂，醒来时手腕上多了个“稳定期第1天”的标记。张凯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的林夏脸色惨白，被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架着，挣扎中掉在地上的面包，被巡逻队用靴子碾成了泥。“这就是你幻想里的‘草莓味营养剂’，”张凯的声音低沉，“那天你实际注射的是强化型锁定酶，剂量足以让代谢速度降低50%”
数据中心的冷气开得很足，林夏却觉得浑身发烫。她翻到幻想中“王奶奶的土豆丰收”那页，文字旁边画着金灿灿的土豆堆，可现实录像里，王奶奶的菜园被推土机碾平那天，她正发着高烧，规则手环强制弹出“稳定期体重37公斤，符合标准”的提示，连去现场的力气都没有。“为什么……我会把这些痛苦的记忆换成幻想？”她捂住脸，指缝间漏出的呜咽混着服务器的嗡鸣，像只受伤的兽。
张凯调出一份对比表，左侧是林夏的幻想记录，右侧是同步的生理数据：
- 幻想：“4月2日，和小陈分吃一个馒头，她笑说我脸圆了”
现实：当天体重降至36公斤，因“拒绝注射营养剂”被关进小黑屋，小陈隔着铁栏塞进来的馒头，被巡逻队发现后扔进了粪坑
- 幻想：“5月1日，张凯送我一束野蔷薇，说增重期快到了”
现实：当天强制减重至35公斤，张凯试图带她逃跑时被抓住，野蔷薇是他被打晕前塞给她的，花瓣上还沾着血
“这不是你的错，”张凯指着屏幕上跳动的脑电波曲线，“规则手环会释放致幻素，每当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减重压力，就会自动触发‘美好幻想’模式。你写的那些日记、画的画，都是大脑在自我保护”。他突然放大某段数据，“看这里，你幻想里所有‘顺利增重’的情节，对应的现实时间点，你的血糖都低于2.8mmol\/L，属于严重低血糖——大脑为了让你撑下去，编造了这些谎言”
林夏的目光落在幻想中最生动的那段：“6月1日，大家在土豆田野餐，阿杰烤的红薯特别甜”。现实录像里，那天她正在收容所的病床上抽搐，医生拿着“代谢崩溃”的诊断书，而阿杰，因为试图破坏规则组的营养剂仓库，被打断了腿，此刻正在隔壁病房发出痛苦的呻吟。“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增重期？”林夏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所谓‘稳定期’，就是慢慢等死的过程？”
张凯没有回答，只是调出规则组的内部邮件。最新一封来自昨天：“第4批‘异常个体’处理名单已生成，体重低于38公斤者，明日送往‘代谢重置中心’”。附件里的名单上，林夏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标注着“幻想程度92%，已无利用价值”。
服务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的“入侵检测”字样在屏幕上疯狂闪烁。张凯迅速拔掉硬盘，拽着林夏往通风管道跑。爬进管道的瞬间，林夏回头看了眼数据中心，屏幕上她的幻想还在滚动播放，最后停留在那句：“等增重期到了，我们就去种真正的土豆”。而现实中，她的规则手环正发出绿光，显示“稳定期第46天，体重36.5公斤，距离‘重置标准’还有1.5公斤”。冷风从管道口灌进来，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林夏攥紧了那片沾着血的野蔷薇花瓣——这是张凯塞给她的唯一真实，也是此刻支撑她爬下去的全部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