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醒来，嘴里全是血腥味。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锦书哭肿的脸和墨竹惊恐的眼睛。
“阿芷姑娘！你醒了！”锦书眼里含着泪意，轻轻扶起她，“吓死我了！”
墨竹挣扎着想下床：“阿芷姑娘……”
“别动！”林芷声音嘶哑得厉害，胸口闷痛，但比昏迷前的绞痛好受些了。她撑着锦书的手坐起来，靠回凳子上，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地面——那摊暗红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点水渍。
“我……躺了多久？”她问，声音依旧虚弱。
“没多久，小半个时辰。”锦书赶紧端来温水，“周管事刚走没一会儿，他来看过你，说……”她犹豫了一下，“说让你醒了就去见他。”
林芷的心沉了沉。周管事知道她吐血了，还要立刻见她？是福是祸？
她强撑着漱了口，喝了点水，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锦书想扶她，被她轻轻推开：“我自己去。”她不想在周管事面前显得太狼狈。
走到管事房门口，周管事正背对着门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林芷依旧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能走了？看来死不了。”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事实。
林芷抿紧嘴唇没应声，只是看着他。
“跟我来。”周管事不再废话，转身就走，脚步不快，似乎有意迁就林芷的身体状况。
林芷默默跟上。他们穿过熟悉的回廊，却不是去王爷书房的方向，而是走向王府更深、更僻静的西院。林芷的心提了起来，这里她很少来。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守卫森严、环境清幽的独立小院前。院门口站着的不是普通护卫，而是两个穿着暗青色劲装、眼神锐利如鹰的侍卫，腰间佩刀。周管事对他们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侍卫无声地推开了院门。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种着几丛翠竹，环境雅致却透着一种不容侵犯的肃穆感。正屋的门敞开着。
周管事停下脚步，侧身对林芷说：“进去吧，王爷要见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凝重，“记住，实话实说。别耍小聪明。”
王爷要见她？为什么？因为她吐血？因为春桃的事？还是因为……陨丹？
她下意识地看向周管事，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提示，但周管事已经垂下了眼，面无表情。
深吸一口气，林芷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整理了一下有些皱的衣襟，尽管手指还有些微颤，但背脊挺得笔直，抬脚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屋内陈设简洁大气，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冷冽的檀木气息。一个身着玄色常服、身形挺拔的男子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翠竹。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屏息的威压。
林芷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垂下眼，走到屋子中央，对着那个背影，依着规矩，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奴婢阿芷，见过王爷。”
窗前的男子缓缓转过身。
“抬头。”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
林芷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依言缓缓抬起头。
沈栖迟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俊美得近乎锋利，眉眼如寒星，鼻梁挺直，薄唇紧抿，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幽邃如深谭，毫无波澜。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玄色常服更衬得他气势凛冽，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林芷感到压力，身体下意识绷紧，指甲掐了下掌心。
沈栖迟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了一瞬，掠过她紧抿的唇，最后落在她习惯性按着心口的手腕位置——那里，陨丹留下的淡痕隐约可见。
他眼神微动，像是确定了什么。
“你懂点医术。”他开口，语气平淡，“墨竹的毒，是你解的？”
“是奴婢解的，”林芷垂下眼，声音尽量稳，“用了稳妥的方子，也多亏周管事帮忙，墨竹才能脱险。”
“稳妥的方子？”沈栖迟重复道，“紫魇罗，不是什么常见的毒。”
林芷心头一紧：“此毒阴险，解法需谨慎，奴婢碰巧认识。”她答得小心。
“碰巧认识？”沈栖迟往前走了一步，压迫感更强了。“本王倒想知道，一个林家‘药冢’里当‘器皿’养大的‘活皿’，逃出来后，怎么就在王府里‘碰巧’认识，还能解林家的秘毒了？”
他的声音不高，字字清晰。
药冢！器皿！活皿！他果然全知道！
巨大的寒意瞬间裹住了林芷。脑子嗡的一声，周管事那句“实话实说”在耳边响。
她再也装不下去，猛地抬头，撞进沈栖迟那双深不见底、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震惊、恐惧、被彻底扒开的慌乱混在一起，她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颤。
“王……王爷……”喉咙发干，声音艰涩。
“意外？”沈栖迟看着她失态，唇角似乎动了一下，没什么笑意，“林家十七年前‘药冢’那场火，烧死不少‘器皿’，也跑出来几个‘影子’。本王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查不明白，”他顿住，语气陡然转冷，“怎么管这宸王府？”
林芷觉得寒气从脚底窜上来。在他面前，自己是完全透明的。
就在这时，心口那块陨丹，像是被这番话彻底激怒，一阵剧烈的抽痛！
“呃……”林芷闷哼一声，剧痛让她弓起身子，踉跄后退一步，死死捂住心口。
冷汗唰地冒出来，浸湿了鬓角。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叫出声，但脸上血色尽失，痛苦扭曲。
沈栖迟静静看着她突然发作的痛苦，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那审视的目光却更锐利了。
他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站着，看着林芷在剧痛中弓着腰，艰难地喘息，看着她冷汗直流，痛苦不堪的样子。
那眼神，没有关心。像是在看一件……终于出现预期反应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