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鸣学着她的样子掰开叉烧包,金黄的流沙馅 “啵” 地涌出来,烫得他连忙缩手。
书林早递过纸巾,指尖擦过他虎口的糖渍时,两人都想起酒店那晚他替她擦眼泪的动作,空气忽然静了静,只有邻桌的粤曲小调在慢慢淌。
“你看这馅,” 书林用筷子挑起一点,“要像融化的黄金才够好,这家的陈皮放得妙,甜里带点清苦。”
贺一鸣凑过来尝了口,果然尝到丝若有若无的柑橘香,像她身上总带着的淡淡墨香,清冽又让人安心。
伙计送来艇仔粥时,特意撒了把炸花生和薄脆。贺一鸣舀起一勺,忽然指着碗里的鱼片:“这刀工不错。”
书林笑着往他碗里加了勺胡椒粉,“冬天吃粥要加胡椒,暖身。”
她的指尖沾了点白胡椒粉,贺一鸣伸手替她擦掉。
雨停了,走马灯的影子在墙上慢慢转。
贺一鸣忽然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银质书签,刻着架小飞机,机翼上镶着点碎钻,像落了星子。
“上次在机场看到的,” 他把书签推过去,“觉得配你的实验记录本正好。”
邻桌的阿婆结账时,笑着朝他们摆手:“后生仔,慢慢食,拍拖是最美好的事情啦,食得开心啦!”
书林的压了压微弯的嘴角,贺一鸣却大声应着:“知道啦阿婆!”
转头时,眼里的光比流沙馅还亮。
离开茶楼时,贺一鸣替书林撑开伞,伞骨刚好罩住两人。
潮湿的石板路上,他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等我驻场了,每周都来陪你饮茶。”
书林望着他睫毛上的灯影,忽然踮脚在他脸颊印下一个轻吻,像落下片温热的雪花。
“好啊,” 她的声音轻得像雾,“还要教你做凤凰奶糊,加半勺糖的那种。”
伞外的冷雨还在飘,伞里却像藏了整个春天。
贺一鸣握紧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不再发凉,正慢慢发烫。
远处的烧腊铺亮起红灯笼,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永远不会分叉的航线,朝着有彼此的方向,稳稳地延伸。
雨丝又开始飘,细细密密地织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贺一鸣把伞往书林那边倾了倾,自己半边肩膀很快濡湿了,却浑然不觉。
书林看着他肩头洇开的深色痕迹,伸手把伞柄往中间推了推:“再往你那边挪挪,不然明天该感冒了。”
“没事,我抗冻。” 贺一鸣一手握紧伞柄,一手握着书林的手。
她以前的体能多好啊,哪有怕冻得时候,就是得鼻炎之后…
“倒是你,实验室空调开得足,出去又穿得少,仔细着凉。”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鞋底敲出嗒嗒的响,像在合着某种默契的节拍。
书林咬了口杏仁饼,饼渣沾在唇角,忽然抬头问他:“调来南部军区的事,跟家里说了吗?”
贺一鸣的脚步顿了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随即被笑意掩盖:“上周跟我妈视频提了句,她就念叨南方没暖气,非说要给我寄厚棉被。”
他低头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轻了些,“我爸…就让我不可懈怠。”
书林的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贺一声上次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他们家是想让他回京的。
“是吗?” 书林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哑,“你姐姐…… 最近还好吗?”
贺一鸣的动作猛地一顿,转头看她,眼里满是疑问和慌乱:“你……”
书林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地面上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次她说你压下了回京的调令。”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她说,我影响了你的前途。”
贺一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伸手想去抓书林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书林,你听我说……”
“我知道她是为你好。” 书林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她说的也没错,你本来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贺一鸣的心像被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这件事又被提起,更没想到书林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那些都不重要,” 他急切地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不靠家里我一样可以。”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事情还没完。
他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还放狠话,要是他执意调去南部军区,就不认他这个儿子。
可他不后悔,从决定要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回头。
“傻不傻。” 书林轻轻捶了下他的胳膊,眼里的水汽却忍不住落了下来,
“不过离得近也好,我不会让你输的。”
她故意岔开话题,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
路过糖水铺时,书林忽然停下脚步:“要不要试试双皮奶?这家的姜撞奶特别正,冬天吃最暖。”
贺一鸣刚点头,就见她笑着跑过去,很快端着两碗回来,姜香混着奶香漫过来,在雨雾里晕出片暖黄。
可那笑容里的苦甜交织,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心烫。” 书林把姜撞奶推给他,自己舀起一勺双皮奶,
“这家的水牛奶是本地牧场送的,你尝尝看,比北方的牛奶更醇厚。”
贺一鸣吹了吹,抿了口,辛辣的姜味刺得舌尖发麻,像他此刻的心情。
一半是靠近她的甜,一半是瞒着家人的涩,还有那句“我不会让你输的”带来的力量感。
走到学校门口时,雨渐渐停了。
贺一鸣看着书林把围巾围好,忽然伸手替她把帽绳系紧,动作带着不容错辨的执拗。
宿舍楼下的玉兰树落了满地叶子,书林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口:“到了。”
贺一鸣点点头,“嗯,上去吧。”
书林愣了愣,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汽:“上去做什么?实验室的数据还没跑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想回实验室的。却随着他的脚步莫名其妙回了家。
话音刚落,她就被贺一鸣抓住手腕往楼道里带,他的掌心滚烫,攥得很紧,指腹反复摩挲着她腕骨的弧度,像在描摹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