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麟牵着自己的青骢马走到凌笃玉旁边,言简意赅:
“看仔细。”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韩麟一边操控着青骢马做出慢走,快走,小跑,转向,停止等基本动作,一边清晰地讲解要点:
“上马要稳,脚踩实马镫,重心提起,利落干脆别拖泥带水。”
“坐姿要正,腰背挺直如松,但不是僵着死板,要随着马的节奏自然起伏,脚踩马镫前脚掌受力,脚跟微微下沉,这样方能借力也不易脱镫……”
“对,缰绳,就像刚才说的是引导,是与马脖颈沟通,感知它的情绪和意图,不是死拽硬拉……”
凌笃玉凝神细看,将他的每一个动作细节,每一句要点都牢牢刻进脑子里。
她有前世的基础打底理解起来很快,欠缺的只是与这个时代特定马匹的磨合。
“你来试试。”
韩麟示范了几遍便干脆地下了马,将栗色母马的缰绳递到她手中。
凌笃玉摒弃杂念回忆着韩麟的动作,左脚认镫,右手扶鞍,腰腹核心发力,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便轻盈地腾身而起,利落地旋身落坐在马鞍上。
动作虽不如韩麟那般举浑然天成,却也稳稳当当没有一丝的笨拙和迟疑。
萧鼎端坐在踏雪上看见凌笃玉这么快就上了马眼中闪过讶异。
这丫头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重心稳当,可不像个“不太会”的纯新手啊….
不过他是何等人物,很快便猜到凌笃玉可能有所保留却也并未点破,只当是这丫头天赋异禀学什么都快。
上了马,凌笃玉按照韩麟的指导调整坐姿,双膝微夹马腹,轻轻一抖缰绳。
那栗色母马果然温顺,立刻乖巧地迈开步子。
“放松腰胯,随它动。”
“你的脚再沉下去一点。”
“视线要放远,别光盯着码头。”
起初身体在马匹行走的节奏中有些生涩,但在韩麟不时的出声提醒下她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身体开始自然地随着马匹的步履微微起伏,手上的缰绳也渐渐变得如臂使指。
“感觉不对就带住缰绳,可以低声跟它说话,它能懂。”
韩麟骑着自己的青骢马跟在她身侧不远处,保持着既能随时出手相助又不至于干扰她的距离。
凌笃玉尝试着控制马匹逐渐加速到小跑,风声开始在她耳边变得清晰,两侧的景物向后飞掠….视野随之开阔晃动。
她稳稳地控住身体重心,努力适应着这种与在地面奔跑截然不同的移动方式所带来的掌控感。
凌笃玉学得极快,不过半个时辰已经能自如地控制马匹进行稳定的慢跑,灵活的转向和干脆的停止。
“可以上路了。”韩麟对凌笃玉这惊人的学习速度似乎也已习惯,沉声道,“路上再慢慢熟悉,将军还在等。”
一行人出了将军府,穿过漠城喧嚣的街道朝着西城门而去。
萧鼎一马当先,韩麟紧随其后,凌笃玉跟在韩麟侧后方,再后面是十来名精锐亲兵护卫。
漠城之外,是广袤而略显苍凉的原野。
深秋的风带着边地特有的粗粝卷过枯黄起伏的草甸。
萧鼎和韩麟刻意控制着马速,让整个队伍以一种堪称悠闲的速度小跑前进。
萧鼎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凌笃玉,见她虽然骑术比起他们这些老行伍还显生嫩,但腰背始终挺直,控马平稳,没有力不从心的迹象便放心地转回头去。
他与身旁的韩麟不时低声交谈着军营近期的事务。
凌笃玉跟在他们侧后方努力控制着马匹,耳朵却竖了起来捕捉着前方的对话。
“北边那些蛮子,最近皮又痒痒了。”萧鼎的声音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冷硬,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三天两头的就派几个游骑过来撩骚。”
“不是隔着界碑射几支响箭就是烧两个废弃的烽火台。”
“一群杂碎跟苍蝇似的不咬人但膈应人。”
韩麟目光平视前方,语气沉稳:
“斥候回报,今年国内外遭了四十年不遇的大旱,草场枯萎,牲畜也死了不少。”
“咱们自己国内的日子不好过,边境上这些靠劫掠为生的部族更是饿红了眼。”
“入冬前怕是消停不了。”
“哼!”萧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带着不屑,“年年如此!他们不好过就想来我陇元打谷草?”
“做梦!”他扯了扯缰绳,让坐骑避开路面一个浅坑继续道,“老子这边虽说也是个荒年,粮仓不算顶满!”
“但勒紧裤腰带支撑边军弟兄们吃饱肚子,握紧刀把子的底气还是有的!”
他话锋一转,侧头看向韩麟眼神锐利:
“告诉下面各营的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
“巡逻队加倍,暗哨往前再推二十里!”
“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打瞌睡掉链子,放一个蛮子探马过来….老子扒了他的皮!”
“是,末将回头就传令下去。”
韩麟应道。
萧鼎又补充道:
“还有军械库里的弩箭,滚木,礌石都再清点一遍,该修补的修补,该补充的补充。”
“城墙豁口,就是前两个月暴雨冲垮的那段工程进度要盯紧,入冬前必须完工!”
“他娘的,这帮蛮子就喜欢挑风雪天来找不自在!”
韩麟一一记下:
“将军放心,弩箭营和工兵营一直在赶工。”
“城墙那段刘副将亲自盯着,日夜轮班,不敢耽搁。”
凌笃玉在后面默默听着,心里对萧鼎的印象又深了一层。
这位将军平日里看着霸道不羁,甚至有些“混不吝”,但在关乎边境安危,将士性命的事情上却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
他可以在别的事情上托大,唯独在边防军务上谨慎得令人心惊。
这或许就是他能够镇守漠城多年,让北蛮不敢轻易犯境的原因吧!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萧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韩麟和身后的凌笃玉听,“跟北边那些狼崽子打交道,你永远不能指望他们讲道理,只能把自己的篱笆扎得牢牢的,拳头磨得硬硬的!”
“他们敢伸爪子,就剁了他们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