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郑婆婆,队伍很快就从镇子后门走了出去。
镇外空气清新,带着些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与镇内那股子混杂的人气味截然不同。
放眼望去,远处是连绵的山峦,近处是大片荒草甸子和稀疏的林地,后门外一条土路蜿蜒着通向未知的北方。
郑婆婆显然对这片地界熟得很,她没走大路,而是带着队伍拐上了一条被踩出来的羊肠小径,直奔不远处一片向阳的山坡。
“都听好了!”到了地方,郑婆婆停下脚步,叉着腰,声音洪亮,“手脚都放麻利点!”
“蕨菜,只要顶上那点嫩卷卷,老的,开了叶子的,挖了也是白费力气,不算工分!”
“地榆,认准了,叶子是这样的,边上有锯齿,根是红的,挖的时候小心点,别把根须弄断了,那玩意儿药铺按完整度算钱!”
“刺儿菜嘛,杆子有刺,开紫色小花,根有用,也得仔细挖!”
她一边说,一边从随身带的破布包里掏出几株晒干的样本,挨个传下去让人认。
“认清楚了没?别把杂草当宝贝挖回来,浪费工夫!”
郑婆婆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凌笃玉身上,“小宝,你新来的,眼力估计还行,就跟阿桑婶她们几个一起去挖药材吧,这活儿细致点,工分也高些。”
“哎,谢谢婆婆。”
凌笃玉低声应了,快步站到面相和善的阿桑婶身边。
挖药材确实比单纯挖野菜要求高,但也更自由,活动范围相对大一些。
阿桑婶冲她笑了笑,低声道:
“没事儿,跟着婶子,认不清就问。”
队伍很快散开,各自埋头苦干起来。
挖野菜的妇孺们分散在草甸子上,像觅食的蚂蚁。
挖药材的则更往山坡上的灌木丛和林子边缘去。
凌笃玉跟在阿桑婶和另外两个妇人身后,学着她们的样子,弯着腰用简易的小木铲在草丛石缝间仔细翻找。
草药确实不好找,混在乱七八糟的杂草里,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而且有些药材长得还颇为相似,一不留神就弄混了。
不过这对凌笃玉来说不算太难。
在灵泉水滋养下,她的视力极佳,观察力也远超常人。
凌笃玉很快就能准确分辨出地榆那带锯齿的叶片和刺儿菜细长的茎秆,动作虽然不快,但下手又准又稳,挖出来的药材根须完整,品相很好。
但她刻意控制着速度,没有表现得太过突出。
有时明明看到一株不错的地榆,她会等阿桑婶她们挖完附近的,才“偶然”发现似的,慢吞吞过去挖起来。
并没有表现出得意的样子。
阿桑嫂看她安静肯干,挖的药材品相也好,心里倒是挺喜欢这个不多话的丫头,偶尔还会指点她一两句:
“对,小宝就这样的,根留着泥没事,回去再收拾。”
“哎呀!这株地榆好,个头大!”
时间就在这枯燥的搜寻和挖掘中流逝。
日头渐渐升高,晒得人后背微烫。
凌笃玉额角也见了汗,但她始终保持着那份沉默和低调。
少说话,多做事!
这是在这种陌生环境里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中午时分,郑婆婆招呼大家停下休息。
众人寻了处树荫坐下,都在捶打着酸痛的腰腿,郑婆婆就开始分发午饭,每人发了两个比拳头略大点的粗粮馍馍,有点硬邦邦的。
“就着水,都慢慢啃,别噎着!”郑婆婆分发着,嘴里叮嘱。
凌笃玉接过属于自己的两个馍馍,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她拿出水囊,喝了一口里面普通的溪水,润了润干得发疼的喉咙,然后才开始小口小口地啃那硬馍。
馍馍入口粗糙,带着一股陈粮和麸皮的味道,很难下咽,但对于饥饿的肠胃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翠玲那标志性的尖利嗓音:
“死丫头!你磨蹭什么呢?”
“快把馍馍拿来!没看见你弟弟饿了吗?”
凌笃玉抬眼看去,只见翠玲一把从彭大丫手里夺过那两个刚领到的馍馍,看都没看,直接将其中一个塞到正嚷嚷着“饿死了”的彭二宝手里。
彭二宝得意地啃了起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娘……我……”彭大丫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一个馍馍,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弱。
“你什么你?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干啥?”
“中午又不干活,饿一顿死不了!你弟弟还小,正在长身体呢可不能不吃饱!”
“再说了,你那点野菜挖的,够换一个馍馍吗?还不是靠老娘和你爹!”
翠玲瞪着眼睛,唾沫横飞
“赶紧吃了,吃完把你弟弟那份野菜也整理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彭大丫低头不再说话,她啃着那个干硬的馍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