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衫先生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
眼前的小姑娘个子瘦小,穿着半旧的粗布衣裙,厚厚的齐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两条土气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袖口,一副没见过世面怯懦不安的样子。
先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纠结。
他看了看名册上“卢小宝,卢家村”的记录,又看了看凌笃玉的个头,开口问道,声音依旧平和:
“卢小宝,多大了?”
凌笃玉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先生一眼,又迅速低下,声音细弱,带着点乡音:
“回……回先生话,十……十五了。”她刻意报大了点,但身形看着确实比实际年龄显小。
“十五……”先生沉吟了一下,这个年纪有些尴尬,不算完全的孩子,但做重活肯定不行。
又问道:
“在家时可曾学过女红?缝补衣物可能胜任?”
凌笃玉心里迅速权衡。
缝制军衣必然是在固定的工棚里,人多眼杂,行动受限,而且她确实不擅长精细的女红,容易露出马脚。
相比之下,跟着孩子们去采集,虽然辛苦点,但活动范围相对自由,更容易观察环境,也方便应对突发状况。
她摇了摇头,声音更小了,带着点窘迫:
“没……没学过。”
“家里穷,娘说……说女孩子不用学那些,多砍柴挖野菜才是正经……”
这话半真半假,倒也符合一个偏远山村穷丫头的设定。
先生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但也并未苛责。
他提笔在名册上记录了一下,然后对旁边那个负责带领孩子的老妇人招了招手:
“郑婆婆,这个丫头,就分到你们采集队吧。”
“虽然年纪稍大了点,但看着还算老实,你多照看着点。”
郑婆婆走过来,笑眯眯地拉起凌笃玉的手,她的手粗糙但温暖:
“哎,好孩子,跟着婆婆,保管饿不着你!”
“明天一早,婆婆就带你们去林子里,那好东西多着呢!!”
凌笃玉软糯地点点头,小声道:
“谢谢郑婆婆。”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先生又交代了一句:
“今日你们可以先安顿下来,熟悉一下环境。”
“明日卯时正(约早晨六点),还在此处集合,郑婆婆会带你们出镇。”
“工钱按采集的数量折算,同样管一顿午饭。住处……”他指了指空地后方那一排排新建的长条形木屋,“那边第三排,从左数第六间,是女子住处,你自己过去寻个空铺位便是。”
“谢谢先生。”
凌笃玉再次道谢,跟着指示朝着那片木屋区走去。
青衫先生在她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处理下一个流民。
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安置工作。
凌笃玉走到第三排木屋,找到第六间。
木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
一股混合着汗味和木头气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非常简陋,四壁是粗糙的原木,甚至连树皮都没剥干净,屋顶铺着茅草。
靠墙边有一张足以睡下十几个人的通铺,通铺的对面还有一张旧木桌,屋内再无他物。
没有椅子,没有柜子,空荡荡的。
此时屋里没有人,想来同屋的人都出去干活了。
通铺上凌乱地铺着一些草席和破旧的被褥,显示这里已经住下了不少人。
凌笃玉迅速扫视了一圈,选择了通铺最外侧靠近门口的一个空位。
这个位置看似容易被进出的人打扰,不够安静,但好处是视野开阔,便于观察门口情况,万一有变,也最容易反应和撤离。
凌笃玉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的动静,确认附近无人。
然后,她迅速将肩上的包袱取下,吃了一个野菜包子,然后将剩下的吃食连带油纸一起收进了空间里。
只在包袱里留下几个野果子做做样子。
同时,她将腰间水囊里的灵泉水喝完,又重新装满了清水。
灵泉水虽好,但在这种集体环境中,自己必须万分小心,不能留下任何可能引人怀疑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包袱随意扔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把水囊挂回腰间。
凌笃玉没有像其他初来乍到者那样好奇地四处打量,或者整理那根本不存在的“行李”…
而是直接在那最外侧的空铺位上躺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在休息。
那个安排活计的先生说了,今天可以休息。
这意味着她有一整天的时间来熟悉这个临时落脚点周围的环境,观察同屋的舍友,并在脑海中规划好万一发生意外时的撤离路线。
“采集队……出镇……”凌笃玉闭着眼睛,心思却飞快转动。
这或许是个机会。
明天跟着郑婆婆出镇,可以趁机观察镇外的地形和路径,甚至可以找机会将空间里那具碍事的尸体处理掉。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在这里安全地度过第一个夜晚,并且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