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达后的第三天,笼罩在潘府上空那无形的禁锢终于消散。
没有敲锣打鼓的宣告,只是府门外那两队禁军士兵在一个清晨无声无息地撤走了。。
潘府内部,下人们虽然还是谨小慎微,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活气,他们洒扫庭除,搬运物资…..一切都在有序进行着。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
潘雪松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褐色蟒纹常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
他坐在舒适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通透的玉扳指,脸上看不出太多喜悦。
“老爷,门外禁军已经撤了。”
管家躬身站在下首,低声禀报。
“嗯。”潘雪松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皮都没抬,“雪无恒……押送出京几天了?”
“回老爷,已经走了五日。”
“按行程算现在应该刚出中州地界,往北疆方向去了。”
管家对答如流,显然一直关注着雪无恒的情况。
潘雪松停下转动扳指的动作,沉声吩咐:
“五日……还好,追得上。”
“你亲自带几个人,挑脚程最快的马,再带上足够的金银立刻去追押送雪无恒的队伍。”
管家心中一凛,腰弯得更低:
“老爷的意思是……?”
他不敢妄加揣测。
潘雪松耐心解释道:
“雪无恒此人武功高强,心性坚毅,是一把难得的好刀!”
“如若让他就这么折在北疆苦役里….太可惜了。”
“你去找到押送的官兵头目,打点清楚,务必保证雪无恒能够顺利抵达北疆,路上别出什么‘意外’。”
“告诉他,只要办成一件事!等他回来…本官保他一个前程。”
“是,老爷!小的明白!”
管家立即领会,老爷这是要保下雪无恒的命。
说完,潘雪松从书案的暗格里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用火漆封好的信递给管家:
“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雪无恒。”
“你告诉他,想看,就一个人看。”
管家双手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老爷您放心,小的定不辱命!”
“快去吧,路上小心点,不要引人注目。”
潘雪松挥退了他。
管家不再多言,深深一躬,快步退出了书房。
潘雪松重新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
利用雪无恒?
不,这不仅仅是利用。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将死之人与复仇者之间的交易!
雪无恒不想死,他潘雪松也需要一把藏在暗处足够锋利的刀。
那个手上有证据的小畜生……还是得尽早清除为好!
让雪无恒这个失了势却仍有獠牙的猛兽去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
“呵呵。”潘雪松喃喃自语,脸上露出掌控一切的笑容“我就是要让每一个棋子都发挥他最大的价值,哪怕是枚…..弃子。”
通往北疆的官道上寒风卷着黄沙和雪沫,刮在人脸上生疼。
一队衣衫褴褛戴着木枷和脚镣的囚犯在几名手持皮鞭,骂骂咧咧的官兵驱赶下步履蹒跚地前行。
队伍末尾,一个身形挺拔但面容憔悴的男子格外引人注目。
正是前锦衣卫指挥使,雪无恒。
他穿着单薄的灰色囚服,身上满是污渍,曾经象征着无上权势的飞鱼服早已离他远去。
脚镣摩擦着冻裂的脚踝,每走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周围的囚犯大多是亡命之徒或重犯,看着雪无恒这个大人物落难的狼狈模样.…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麻木不仁。
押送的官兵也得了某种授意,虽不会刻意折磨雪无恒,不过嘛也绝无好脸色,鞭子时不时得也会“不小心”扫到他身上。
雪无恒只是沉默地走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诏狱中的酷刑,回放着被剥夺官身时的耻辱…..回放着离京时那些或鄙夷或快意的目光!
自己一生追求权力,依附皇权,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不甘?有。
怨恨?也有。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未来的茫然。
北疆苦役,据说十去九不还。
他这把刀,看来是要彻底锈死在那片不毛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