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近二十天,是在一种混合着极度放松和隐隐焦虑的奇异状态中度过的。没有了如山的学习任务,没有了精确到分钟的时间表,日子忽然变得空旷而漫长。米小圈和所有毕业生一样,尽情地睡觉、打游戏、和铁三角聚会,试图用放纵来填补突然出现的真空。
然而,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在每一次短暂的沉默间隙,那份对未知结果的忐忑便会悄然浮现,像水面下的暗流,无声却持续地搅动着心神。他和李黎保持着联系,但都默契地避开了关于成绩的话题,只是偶尔分享一些日常,或者讨论一下心仪大学校园的图片,仿佛那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从未发生过。
查分的前一晚,米小圈又一次失眠了。这一次,不再是考前那种知识点的混乱奔涌,而是纯粹的、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他反复刷新着教育考试院的网站页面,尽管知道时间还未到。手机屏幕上,和李黎的聊天界面停留在互道“晚安”之后,但他知道,她一定也和他一样,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着黎明的审判。
清晨六点,天光微亮。米小圈几乎是数着秒针等到了官方公布的查分时间。他坐在电脑前,手心冰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父母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
时间跳到的那一刻,米小圈深吸一口气,用微微发颤的手指,输入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准考证号和密码。点击“查询”按钮的瞬间,他闭上了眼睛,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他听到身后母亲猛地吸了一口气,父亲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呼。他猛地睁开眼——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他的各科成绩和总分。
语文:128 数学:142 英语:140 理综:293
总分:703
703分?!
米小圈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数字,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紧张而出现了幻觉。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数字依旧清晰地定格在那里。703分!这远远超出了他最好的预期,甚至比他第三次模考的成绩还要高出六十多分!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防。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转身一把抱住了身后的父母,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撕裂变调:“爸!妈!703!我考了703分!”
就在他抱着父母又跳又笑,几乎语无伦次的同一时刻,他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发出了连续而急促的、来自李黎的语音通话请求。
米小圈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了李黎的声音——那不再是平时冷静清晰的语调,而是带着同样颤抖的、尖锐的、因极度喜悦而失控的尖叫,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米小圈!729!我729!!!”
她的声音和他刚才的狂吼一样,充满了破音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我703!!”米小圈几乎是同时对着话筒吼了回去,声音同样颤抖而响亮。
两声尖叫,隔着电话线,在各自喧嚣的背景音中,奇迹般地同步了。
然后,电话两头都陷入了短暂的、只有剧烈喘息声的寂静。紧接着,爆发出的是一阵无法抑制的、混合着大笑和哽咽的声音。
他们听到了彼此背景里父母的欢呼声、喜极而泣声,也听到了对方那和自己一样,被巨大幸福砸中后有些语无伦次的狂喜。
“729……李黎你太牛了!!”米小圈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
“703!米小圈你也是!你超常发挥了!!”李黎的声音里充满了为他感到的由衷高兴,那份喜悦甚至超越了她自己取得高分的激动。
他们拿着手机,隔着遥远的距离,却仿佛能看到对方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眼眶湿润的模样。那些一起熬过的夜,一起刷过的题,一起整理的错题本,一起分享的鼓励纸条……所有奋斗的画面在这一刻纷至沓来,最终都汇聚成了屏幕上这串辉煌的数字和电话那头同样激动的声音。
这个同时尖叫的瞬间,如同一个爆燃点,将他们过去所有积压的压力、付出的汗水、隐忍的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点燃、释放,化作了最绚烂、最响亮的喜悦烟火。
他们对着电话,傻笑着,重复着对方的分数,语无伦次地表达着祝贺,分享着这份无与伦比的快乐。这个时刻,不仅仅属于他们个人,更属于他们共同奋斗的岁月。他们用最完美的成绩,为彼此的青春,也为他们之间那份独特而珍贵的情谊,献上了一份最辉煌的加冕礼。这同时响起的尖叫,是报偿,是见证,更是通往他们共同期待的、闪闪发光的未来的,最嘹亮的开场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