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惊鲵躺在思过崖深处的石床上，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襟。陈昂指尖凝着淡淡的金芒，九阴真气如丝如缕地探入她腕间脉门，眉头越皱越紧。
“如何？”无名立在洞口，声音低沉。洞外雨声渐密，掩盖了崖间所有声响。
“剑气伤及任脉，但最麻烦的是胎气。”陈昂收回手，从怀中取出针囊，“掩日的内力阴寒歹毒，竟能透过护体真气震伤胞宫。”
伏生提着一壶刚煎好的药进来，见状叹息：“儒家虽通医理，但这等剑气之伤……”
“不必请外人。”陈昂打断他，银针已刺入惊鲵三阴交穴，“现在出去，正中罗网下怀。”
针尖微颤，龙神功的生生之气护住心脉，九阴真经的至柔内力则如春水般梳理着乱窜的异种真气。忽然，惊鲵身子一颤，唇角溢出血沫。陈昂立即变针，三根金针封住她小腹要穴。
“孩子……”惊鲵忽然睁开眼，手指死死抓住陈昂衣袖，“信陵君的血脉……绝不能……”
这是她第一次提及那个名字。陈昂注视她片刻，缓缓点头：“放心。”
他转向伏生：“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
“你说。”
“百年赤灵芝、雪山寒玉露，还有……”陈昂顿了顿，“东海鲛珠粉。”
无名猛地抬头：“鲛珠粉？那只是传说……”
“小圣贤庄藏书阁第三层，东侧第七架最下层，《海国异闻》有载。”陈昂手下不停，银针又落数处，“三十年前有渔人在珊瑚礁群中获此物。”
伏生与无名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异。那卷书放在极其隐蔽的位置，这年轻人来此不过月余，竟对藏书阁如此熟悉？
“我这就去。”无名转身欲走。
“等等。”陈昂叫住他，“取书时注意书页是否沾有鳞粉——罗网字辈擅长用此追踪。”
雨越下越大。
子时过半，陈昂终于收起银针。惊鲵呼吸平稳许多，但眼底仍带着散不去的痛楚。
“暂时稳住了。”他抹去额角汗珠，“但若三日内找不到鲛珠粉，胎儿怕是……”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一枚铜钱射向洞外黑暗中。
“叮”的一声轻响，铜钱被什么东西击落。
“掩日？”无名瞬间戒备。
“不是他。”陈昂走到洞口，拾起被击落的铜钱。上面沾着些许墨色粉末，带着淡淡的腥气。
伏生凑近细看，脸色微变：“这是……罗网字级的追魂砂。”
“声东击西。”陈昂望向雨幕深处，“掩日知道我在救人脱不开身，这是要逼你们出去。”
正在此时，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
“是弟子舍的方向！”无名变色，“有敌人潜入！”
陈昂闭目感知片刻，摇头：“不是掩日。气息杂乱，应该是罗网驱使的江湖人，故意制造混乱。”
“那也不能放任不管！”伏生急道，“那些弟子……”
“我去。”无名抓起长剑，“伏生师兄留守此处。”
“小心追魂砂。”陈昂提醒道，“沾上一点，五日不散。”
无名点头，身形没入雨幕。
洞内只剩陈昂与昏睡的惊鲵。油灯摇曳，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忽然，惊鲵轻声开口：“你为什么不问？”
陈昂正在整理银针，闻言动作稍停：“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叛逃罗网。”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贯的冷清，“问信陵君的事。”
针囊合上的轻响在洞中格外清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陈昂看向洞外雨幕，“为道，为义，为情。何必问？”
惊鲵沉默良久，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你知道罗网为什么非要杀我吗？不仅仅是因为叛逃。”
她抬手轻抚小腹：“还因为这个孩子……他的父亲，是魏无忌。”
油灯噼啪一声爆出灯花。
“信陵君死后，罗网在他的密室找到半卷竹简。”惊鲵眼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上面记载着调动魏武卒的秘密兵符所在。而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全卷的人。”
“所以掩日要活捉你。”
“不。”惊鲵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他是要这个孩子。信陵君的血脉，是启动那兵符的唯一钥匙。”
陈昂终于明白过来。这不是简单的追杀，而是一场关于江山社稷的争夺。
突然，他神色一凛，闪身挡在惊鲵床前。
洞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就像从黑暗中自然凝结而成。
“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陈昂淡淡道。
黑影轻笑一声，缓缓走进灯光范围。是个穿着儒家弟子服的年轻人，面貌普通，眼神却苍老得可怕。
“不愧是道门高人。”他开口，声音竟是掩日的音色，“分身乏术的滋味如何？”
陈昂不动声色：“借体传音？看来上次伤得不轻。”
“足以陪你玩玩。”咧嘴一笑，表情扭曲诡异，“比如现在——你说无名带回的鲛珠粉，会是真是假？”
话音未落，山下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是无名的信号示警！
几乎同时，床上的惊鲵突然抽搐起来，唇角溢出黑血。
“追魂砂只是幌子。”掩日的声音带着愉悦，“真正的杀招，早在第一剑时就种下了。子时三刻，血蚕蛊发作——你还有一刻钟。”
黑影软倒在地，气息全无。
洞外雨声震耳欲聋。
陈昂看着痛苦蜷缩的惊鲵，又望向山下示警的方向。
一刻钟。
他缓缓握紧手中的银针。